“我告诉他,我准备做、也情愿做他要我做的任何事情;我还问他,要不要由我到邻居家去看看,能否借一辆车送他上那儿去,因为,走路的话,我告诉他,他要足足走六英里多呢。

“他摇摇头。不,不,不,他说,他不要任何人知道他的任何事情;他宁可走去。

“他果真走去了;他走得也极象一个健康的人;然而,我知道,六英里的每一步,他都走得痛苦之至。但他象以前一样的坚持下来了;我这有福气的一生里,从来没有看见第二个象他这样坚持不懈的人。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步来,靠在人家大门口喘过一口气来;但他仍旧坚持下去,一直坚持到我们终于到达布伦特伍德,于是他对我说:

‘领我到最近的外科医生诊所去吧。’我领他去了,我等候着,看医生给他的断臂安上夹板,这手术做了好长的时间。外科医生要他在布伦特伍德待到手臂好一些时再走,但他说不能让人风闻这件事,他必须一分钟也不耽搁地赶到伦敦去;所以,外科医生考虑到要尽力弄得他舒适方便,便用一个吊带托住他的断臂。”

罗伯特。奥德利吃了一惊。他访问利物浦时的一个有关情况突然象闪电似的回忆起来了。他记得那个叫他回来的职员跟他说过:有一位旅客,在“维多利亚。里奇亚号”一个钟头之内就要启旋的时候,买了张船票登船的;那是个青年人,一条手臂用绷带吊着,他自己报的姓名很普通,罗伯特把它忘了。

“他的手臂包扎好以后,”卢克继续说道,“他对外科医生说,你能给我一支铅笔,让我临行写几句话吗?外科医生微笑摇头。‘你今天绝不可能用这手写字的。’他指指刚才包扎的手臂,说。‘也许不行,’年轻小伙子挺平静地答道,‘但我可以用左手写字。’‘能不能由我来替你写?’外科医生说。‘不,谢谢你,’另一位答道,‘我非写不可的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私事。如果你能给我两个信封,我就十分感谢了。’

“于是外科医生去取信封,年轻小伙用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来;笔记本的封面又潮湿又肮脏,但里边的纸张够清洁的,他撕下两页纸,写了你所看到的字;他用左手书写,他写来笨拙得可怕,他写来慢吞吞的,但他千方百计地把你所看到的那些话写完,然后他把那两封信分别装进外科医生给他拿来的信封里,把它们封好了,他在一个信封上面用铅笔做了个十字记号,另一个信封上没做什么记号。接着,他给外科医生付了酬劳;外科医生说,可还有什么要他效劳的,能劝他在布伦特伍德待到手臂好一些时再走吗?但他连声说,不,不,不可眼于是,他对我说,‘陪我上车站去吧,我在那儿把我答允的酬劳付给你。’

“我就陪他上火车站去。我们正好及时赶上了八点半钟在布伦特伍德停靠的火车,还有五分钟回旋余地。他把我叫到月台的一角,说道:‘我要你替我专送这两封信。’我说我愿意效劳。‘很好,很好,’他说,‘听着,你认识奥德利庄院府邸吧?’‘认识的,’我说,‘我应该认识,因为我情人住在那儿,她是爵士夫人的贴身侍女。

‘哪位爵士夫人的侍女?’他问。因此我就告诉他是‘爵士夫人的侍女;新的爵士夫人,过去她是道森先生家的家庭教师。’‘那就很好,’他说,‘这件信封上做了个十字记号的信,是要送给奥德利夫人的,但你要保证让她亲手收到这信,而且要留神不给任何人看见你送信。’我答允照办,他就把第一封信递给我。接着他又说,‘你可认识奥德利先生,就是迈克尔爵士的侄儿?’我就说,‘是的,我听说过他,我听说他是个正宗的纨持子弟,但和蔼可亲、说话无拘无束’(因为,你知道,我听见人家讲起过你),”卢克附带说明道。“‘你听着,’年轻小伙说道,‘你把另一封信送给罗伯特。奥德利先生,他现在住在村子里的“太阳饭店”里。’我就告诉他,没有错儿,我从婴儿时起就认识‘太阳饭店’了。然后他把第二封信交给了我,信封上什么记号也没有;根据诺言,他给了我一张五英镑的钞票;接着他说,‘再见了,种种麻烦,多谢多谢。’他上了一节二等车厢,我看到的他那最后一面是一张苍白得象书写纸的脸,前额上一大块十字形的橡皮膏。”

“可怜的乔治!可怜的乔治啊!”

“我跑回奥德利村,直奔太阳饭店,要求见你,那时,我的天啊,我是存心要忠诚地把这两封信送出去的;但是,旅馆老板告诉我,那天你大清早就动身到伦敦去了,他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又不知道你在伦敦的住址,虽然他认为总是属于法院的什么房屋,例如威斯特敏斯特大厦,民法博士会馆,以及诸如此类的地方。所以,我怎么办呢?我没法儿把信邮寄,因为我不知道投递的地址;我也没法儿把信送到你自己手里,而且他还特别嘱咐过我: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宁可不动声色,只是等待着看你是否回来,耐心等待着把信送给你的时机。

“我想起我该在晚上到府邸里去看看菲比,从她那儿打听一番,什么时候我有机会可以看到爵士夫人,因为我知道,只要她乐意,她是能设法办到的。所以那天我没去农场干活,尽管我应该把活儿干完的;我吊儿郎当地一直瞎混闲逛到近黄昏的时候,这才走到庄院背后的牧场上去,我在那儿果然看到菲比等候在围墙木门口,正在那儿张望着我哩。

“我和她一同走进灌木丛林,我正要转弯向古井走去,因为有一个夏季,我们都习惯于坐在砖墩子上的,但,菲比突然脸色发白,白得象鬼一样,说道,‘不到那儿去!不到那儿去!’于是我就问:‘为什么不到那儿去?’她回答说她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但那天晚上她觉得心神不安,而且她听说古井有鬼魂出现。我告诉她那是一派胡说八道;可是她说,不论是真是假,她可不愿到古井那边去。所以我们就回到木门口,她靠在门上跟我聊天儿。

“我跟她聊了不久,就发觉她不对劲儿,便直率的告诉她了。

“‘咳,’她说,‘今儿晚上我情绪不正常,因为昨天我碰到一件七颠八倒的纷扰,现在我还没定下心来呢。’‘一件纷扰,’我说,‘我猜是你跟爵士夫人吵架了吧。’”她并不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但她微微一笑,真是我所见到的最古怪的微笑,不久她就开口了:

“‘不,卢克,压根儿不是那种情况,更加重要的是,谁也不可能比爵士夫人对我更友好的了;我觉得她几乎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我觉得,不论是一小件农具或家具或诸如此类的东西,不论是一家好意赠送的小旅馆,只要我求她,她是啥也不会拒绝的。’”我搞不明白她的话,因为,不过几天以前,她就告诉过我,她那爵士夫人既自私自利又奢侈浪费,我们说不定要等待好久好久,才能得到我们希望从她那儿得到的东西哩。

“所以我就跟她说,‘呀,菲比,这可大突然了。’她说,‘是的,是突然。’她又微微一笑,仍旧象刚才那样古怪的微笑。因此,我就严厉地转过来瞧着她,说道:

“‘我的姑娘,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吧,你把某些事情瞒着我哩;某些你听说过的、或是你发现的事情;如果你想试试跟我将这把戏继续要下去,你就会发现,你是大错而特错了;所以我要给你警告。’”

“但她一笑了之似的,说道,‘啊,卢克,究竟是什么给你的脑袋里装进这种奇里古怪的想法的?’”

“我说,‘如果我脑子里装了古里古怪的想法,那就是你装进去的;我再一次的告诉你,我可受不了这种瞎胡闹,如果你对你就要跟他结婚的男子汉,也要保守秘密,那么,你还不如嫁给别人、对别人去保密吧,因为你对我可保不了密,我告诉你,你可隐瞒不了。’”

“听到这话,她开始呜呜咽咽地哭泣了,但我不理会她的哭泣,开始问她爵士夫人的情况。因为我衣袋里放着那封用铅笔做了十字记号的信,我要找到如何送信的办法。

“‘也许别人也能象你一样的保守秘密哩,’我说道,‘也许别人也能象你一样交上朋友的。昨天可有一个生着棕色胡子的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位绅士到这儿来看望你的爵士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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