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毕方将躺在断层中部的夏禹拦腰一抱,纵身一跃,来到了山底,他望了望面前黑黝黝的洞口,想了半晌儿,还是觉的不进入为妙,倘若出现了预料不及的突发事件,以夏禹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禁受不住颠簸。
想到这,他把夏禹半靠着崖壁的拐角处,自己一个人钻入了洞中,刚一探头,一阵凉风灌入脖颈直至脚跟,全身的温度陡然一降,整个人的精神头都好了许多,舒爽之下,毕方趴在地面,一动不动,休憩了许久。
半晌过后,他指尖一弹,燃气为火,拳头般大小的火苗照亮了整个洞底,就在这时,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火花摇曳跳动,毕方凝神一看,洞底下方一道黑影冲射炫飞,五颜六色的鳞片姹紫嫣红,渐次逼近奔来。
“嗖!”他神色淡然,手腕一抖,五指叉开,向前一伸,扣住黑影的头部,猛力一合,一条遒劲有力的蛇身子螺旋般缠满了毕方整个左臂,紧紧缩紧,发出了“吱吱吱”的摩擦声。
毕方也不以为意,右臂前伸,继续向下爬去。地面潮湿,滚滚上翻的腥臭气不禁让他皱了皱眉头,呕吐不断,正欲抽身退去,几点银白的闪光蓦地映入了眼帘,他细细一看,狂喜之色涌上了眉梢,指尖一弹,燃亮的火浪一下子定在了石壁上,洞底陡然一暗。
他快速下爬,来到闪光处,低头一看,果然没错,是两颗蛇蛋,而且个头也非常之大。毕方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葛藤枯枝,无奈之下,只好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一半,紧紧包裹住蛇蛋,左臂吃力,拖着它们爬出了洞口。
洞外,毕方右手捏住小蛇的七寸,两手向上一折,“咔嚓”一声,僵直的脖颈软绵绵的倒垂向下,指尖轻轻一划,四指一挤,一个蝌蚪状的蛇胆钻了出来,碧绿如墨,他用指尖挑起蛇胆,分开夏禹的嘴唇,塞了进去。
见夏禹的嘴唇动也不动,毕方也不着急,提起地面软成一团的蛇,走到了一座沙丘上,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将蛇盘环堆叠,再用细碎的石子密密覆盖,不留下一点空隙。
做完这这些后,他来到夏禹身边,抱起一颗蛇蛋,摇了摇,嘻嘻一笑,又把鼻子尖紧贴蛋壳,颇为陶醉的嗅了半晌儿,便用食指指尖在蛇蛋尖端处,扎了一个圆洞,双手合抱,对准夏禹半张的嘴唇,汩汩下流。
晶莹黏稠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耳根,“咳咳!”昏睡不醒的夏禹蓦地剧烈咳嗽,喉咙处喷溅而出的汁液,洒了毕方一脸,“哎哎哎,别浪费,别浪费。”毕方当即张开大嘴,对准蛇蛋孔处吸了起来,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表情享受,乜眼下觑,他发现夏禹已然张来了眼睛,苍白的脸容上泛出了丝丝笑意。
“夏禹,你终于醒了。”毕方一把将蛇蛋倒转过来,插立在沙堆上,手臂拖着夏禹的脖颈,将他挪到了洞口边缘,欢喜至极,不待他说话,又道:“你靠着石壁慢慢吸,我去拿蛇肉!”,说着,便把插在沙堆上的蛇蛋,塞到夏禹手中,转身奔向了不远处的沙丘。
夏禹手捧着蛇蛋,擦了擦两颊处光滑淡黄的黏液,自言自语道:“毕方爷爷真是无所不能!倒是显得我一无是处了。”说到这,他细细回想了过往的日子,无论是跟着阳坤,还是现在的毕方,都差不多是个累赘了。
望了望蹲在烈日下的毕方,手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脊背佝偻,狰狞的面容上总是浮现出一副嬉笑不羁的神色,踏步而行,似跨似跃,总觉得会在整个躯壳会在一瞬间松散一样。
让夏禹想不通的是,前些日子地底宫殿崩塌的那一瞬间,毕方脸上的神色显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与不安,一个近百岁的老人,早已经历了人生中各种生死离别,罹乱与动荡,可是在那一刻,他仿佛是黑暗中迷失的孩子一般,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颤动的身体,痉挛的指尖,直到现在他还能感受到一阵炽热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来来来!午餐来喽。”毕方将黑乎乎的蛇肉,“啪!”的一声,扔在了夏禹身侧,蹲下身子,又道:“这可是天然的蛇肉,不是用真气燃烤而成的。”说着,撕开了蛇皮,露出了热气腾腾的肉丝,晶莹如雪,香气扑鼻。
毕方撕了几片蛇肉递给夏禹,笑道:“夏禹,你有没有觉得用真气烤熟的食物,尝起来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味道?”,“什么?莫名其妙的味道?我倒是没觉得。”夏禹闻言,微微一愣,喝着腥甜的蛇蛋汁液,笑道。
“呃!等有了时间,我们实验一番。”毕方皱眉道,望了望天空中恍若火球般的烈日,转过头,又道:“哎哎,夏禹,蛇肉别吃多了,消耗水分。”,“呃,对啊。”夏禹一听,登时恍然,放下了蛇肉,抱起了蛇蛋,猛吸了起来。
两人并排坐在山峰下,一言不发,默默地运转体内的功法,恢复体内的真气。夏禹感觉刚才喝下的蛇蛋汁液蕴藏着丰富的能量,一会儿的功夫,五脏六腑恍若被点燃了一般,火辣辣一片,炙烤的他忍不住的呻吟起来。
燃烧的热量早就将一旁的毕方惊醒,岂知不看罢了,一看后,他一跃而起,笑道:“你体内的真气储存满了,趁此机会,运行最熟练地功法,突破吧。”
夏禹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丹田内“鱼息决”汹汹流转,一团团凝结的气丹,纷纷炸裂成粉,充塞于奇经八脉。方圆十里内的金黄的火真气流窜奔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为三丈的气流带,螺旋飞舞,无数的砂砾倒卷吸纳其中,声势惊人。
毕方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人级是踏入修炼的门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蓦然想到夏禹前些日子模仿“球形闪电”的惊人天赋,也就释然了。
眼看着山洞口另一个完整无缺的蛇蛋,左右晃动,随时都会有重新坠入洞中的危险,毕方舔了舔嘴唇,一个翻滚,紧紧抱住蛇蛋,手脚并用,爬上了山峰,在断层中盘膝而坐,不时探头下望。
烈日下的夏禹,浑身赤红如碳,袅袅蓝芒顺着头顶的毛发逸散在空中,丹田内黏稠的真气液翻滚如沸,震荡若雷,夏禹运转“鱼息决”,将其导入五脏六腑,紧贴着静脉内壁渗入皮肉中,“轰!”,他周身蓝芒冲爆飚卷,分散在四周,几个呼吸之间,光浪猛地一凝,倏然内敛,狂暴的能量瞬间消失无踪。
夏禹缓缓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子,全身上下轻飘若鸿,四肢充满了爆炸性的气劲,抬起了头,对着山峰中部的毕方微微一笑,示意一切无碍。
“嘿嘿!”毕方哼笑了两声,向夏禹摆了摆手,正欲开口,突然,全身毫毛一炸,体内的真气自动运转,一丝丝危险至极的气息将他紧紧罩住,“嗤!”毕方弯月般的眼珠子红光灼灼,紧紧盯着半空中的某处,动也不动一下。
“哈哈哈!禹老弟,你可让哥哥一阵好找啊!”半空中蓦地金光叠爆,一圈圈翻滚的云浪交织缠绕,螺旋状的气流缓缓下堕,云雾开合,三只金黄的大鸟破雾而降,为首的金鸟赤红的冠子上戴了一支银白的箭翎,雪白的绒毛微微抖动,灿灿闪光,鸟背上坐了一个金发披肩,身着战袍的中年人,炯炯有神的眸子,金光闪闪,嘴角上扬,挂着一丝丝淡淡的微笑、
“哈哈!大哥,你怎么来啦。”夏禹神色一滞,登时狂笑起来,急速向阳坤奔去,趁着空荡儿,又转过头对毕方道:“毕方爷爷,他就是我大哥,阳坤。”“嗯!”毕方闻言,全身一松,紧抱着蛇蛋,下到了山底。
“哇哦!”阳坤双臂紧扣夏禹的腰,高高上扬,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又转过身,来到了毕方身边,笑道:“一路上,多谢对夏禹的照顾。”说着,吹了一个响哨,飞来了一只金鸟,又道:“大漠无情,还望老先生能到三危山一顾。”
也不知道为什么,毕方望着眼前霸气淋漓的阳坤,心中总有些怵得慌,口中嘟囔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望了望一旁欢喜至极的夏禹,默默地接过缰绳,纵身一跃,坐到了鸟背上。
“走吧,老弟!大漠中风云变幻,多待一分便多一分危险。”阳坤一拉缰绳,鸟头一勾,身子微蹲,他顺势跨上了鸟背。“嗯!方才要不是毕方爷爷,恐怕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夏禹心有余悸的说道。
“怎么?遇到了嗜肉蚁?”阳坤望了一眼毕方,笑着问道,“对啊,对啊!”夏禹抢先答道,接着又把自己怎么遇到嗜肉蚁,毕方怎么带着他逃生,怎么救他,一一详细的告诉了阳坤。
一路上,阳坤默默无语,微笑的听着,当他听到夏禹已经是人级的境界时,神情剧震,一脸惊讶,道:“禹老弟,可以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份大礼当真不小。”,随即又说道:“嗜肉蚁是闻声而动的生物,嗅觉稍次之,遇到它们时,只需将自己的几滴精血渗入石块中,然后将石块滚动成团,当石团大到一定的程度时,嗜肉蚁的注意力便会转移到石团上,那时再趁机逃离就行了。”
夏禹与毕方闻言,点了点头,佩服之余,心想道:若不是对嗜肉蚁的习性了解通透,怎么会有这般精妙的逃离方法。
“大哥,我和毕方爷爷刚踏入沙漠边缘地带,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夏禹笑着问道。“哈哈,这个简单,你看!”说着,阳坤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萤石,金光闪闪,对夏禹笑道。“哦哦!”夏禹恍然大悟,也从怀中掏出一个熠熠闪烁的萤石。这时,他又说道:“再说了,你体内的“鱼息决”爆发的气息,远远的我都能感应到。”
“大哥,那次分开后,你是怎么摆脱那些巨蟒的?”夏禹自见到了阳坤,心中对此疑惑不解,不由问道。“哼!那些软长虫,不堪一击!”阳坤冷哼一声,凛冽的气势鼓起了一个滚圆的气浪,金光湛湛,当空炸裂,座下的金色大鸟似乎习以为常,微微鸣叫了一声,振翼高飞。
“夏禹!你这位大哥真的不简单。”毕方侧着身子,贴近夏禹的耳梢,小声说道。“嗯!”夏禹心中对阳坤心悦诚服,不由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哎!我说……”毕方见夏禹会错了意,正欲道明,却见阳坤正了正身子,轻挽缰绳,往后一拉,金鸟翅翼一滞,速度陡然慢了许多,一会儿三人并排而飞。
毕方见状,低头不语。只听阳坤说道:“那日你我离开后,我便向西南方向飞行,由于我的手中有妖兽的内丹,群蟒亦是随即改变了方向。在追逐的过程中,群蟒不住地喷射毒液,迫使我不住地改变路径,真气的消耗颇为严重。盛怒之下,我便与它们动上了手,三日内,我将群蟒斩杀了大半,却发现蟒蛇血液中的剧毒把方圆百里的地面腐蚀的寸草不生,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向西南飞行,直到将其打入死灵之渊中!”说到这,他缓了口气,望了望夏禹与毕方一脸认真的神色,微微一笑,又道:“在返回的路上,我又去昆仑天池,取了一些圣灵水,将被毒液腐蚀的地面清洗干净后,便回到了三危山。”
夏禹一听到“死灵之渊”,“天池”,心中一疑,又问道:“大哥,死灵之源与天池是什么地方?”,面对夏禹不断地询问,阳坤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死灵之源是西南苗族的祭祀地,上古时期,战争频繁,帝尊之战惊天动地,导致西南幽冥渊处填满了各族死去的战士,千年以来,那里始终漆黑如墨,不见天日,杀伐声,刀剑铿锵声,震颤云霄。中原帝尊三百年一代,除了轩辕帝尊,每代新帝尊一百年都会祭拜一次,那些区区软长虫进入那里,只有死路一条。”顿了口气,他继续说道:“至于天池,也就是昆仑山巅的一口池子,上呈风雪霜电,远离世俗,不沾尘埃,许多上古大能都在昆仑山巅突破最后一道屏障,留下了无数精纯的气劲,只需一滴灵液,便可进化方圆十里的地脉。”
阳坤望了望毕方,笑道:“越是接近天地核心的生物,对自然的反应愈是敏感,一旦在修炼时留下了羁绊,必然会对以后的突破造成影响。”,“的确,倘若你不能够消除毒汁对地面的腐蚀,我想你在突破神级以后的过程中,定会遭到天地的反噬。”毕方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夏禹,这下真是大开眼界,他没想到修炼之道是这般复杂,原以为只是遵循功法的运行,随着时间的推移,定会达到期望的高度。
天地自然,是一切万物的核心。上古时期,帝尊女娲采炼仙石补天,斩龟足撑八方,追本溯源,都是人类自身的羁绊造成的。倘若有一天,造成的羁绊无法弥补,整个天地间,终将走到何处?
夏禹一路上默然无语,心灵上的震撼让他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抬头望了望天,心中暗暗想到:人在做,天在看!
三人将近飞行了一天的时间,精神上都有些萎靡不振,一路上,轻抚面颊的云朵,叠卷交织,干燥如火,微微抽动鼻息,便觉得一股股火烧火燎的炙灼。
低头下看,原本金灿灿的沙漠已然点缀上了一丝丝碧绿,扑面而来的狂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勾!”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声,自云深处传来,凝神细观,一只只银白如雪的仙鹤并排一列,破云而出,乍一见人,登时猛拍翅翼,疾飞如电,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雾霭之中。
“呼呼呼!”一丝丝凉气袭来,三人一吸,顿时精神一震,轻拉缰绳,缓缓降低,一座座山峰恍若飞奔的绿色巨人,瞬间从身边掠过,无数的细窄的溪流蜿蜒斗折,明灭可见,时而炽白熠熠,横陈于地面,时而,悠悠一弯,拐入了一片幽蓝如海的密林中,许久之后,才恍然一见。
“大哥!快到三危山了吧。”夏禹抑制不住心中急迫的心情,偏着头,向阳坤问道。“哈!老弟,快到了,快到了!”阳坤闻言,爽朗一笑,又对毕方说道:“三危山好酒可有不少哦!”,“是吗?”毕方低下头,摸了摸光光的头顶,双颊一红,不好意思道。
过了一会儿,阳坤飞到了一座无比高大的山峰中部,拉住缰绳,笑道:“哈哈哈!三危山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