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和毕方对望了一眼,心中暗想道:难道三危山就是眼前这座山吗?举头四顾,方圆十里幽寂无声,狂风呼卷,翠绿如海的丛林摇曳起伏,摩擦舞动,雾浪飞卷,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阳坤轻轻一笑,双掌合十,丹田内翻滚的真气炸裂如沸,一道道金黄的气箭喷爆而出,径直击打在山峰的顶端,刚一触碰,狂暴的气流瞬间软若丝带,顺着山尖当空一绕,随即便螺旋向下,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整座山峰团团环绕,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喝!”阳坤怒啸一声,双掌翻转,掌背紧贴,蓦地向外一拉,只见山峰表面金光巨颤,暴跳摇曳,无数气箭袅袅爬动,集中聚集在山峰中央处,“轰!”的一声,金色的气浪一下子没入山峰内部,周遭草木偃仰息动,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两人咽了咽口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一匹金色的光刃蓦地从山峰中央冲爆飞出,也不停留,径直冲向了渺远的天际,化作了十字光斑,陡然一亮。

低头下望,两人神色登时一僵,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方的山峰已经被竖劈两半,左右倒退了将近三十丈,地底处雾霭纷纷,腾腾上涌的雾团交织撕扯,光浪若飞,弥漫的气芒冲天爆射,恍若无数五颜六色的银针,姹紫嫣红。

阳坤笑道:“走吧!”,三人拉扯缰绳落到了山底处,低头下看,一个直径约为二十丈的坑洞,黝黑如墨,仿佛一张诡谲莫测的巨人之口,电光闪烁,霓浪飚卷,上喷的气流垂直向上,坑洞边缘大大小小的石子被倒吸破空,发出了“呜呜!”的呼啸声,婉转悦耳。

就在这时,冲天怒卷的气柱猛地一滞,又一下子倒吸而下,漫天飞舞的石子爆射飞散,霹雳巴拉的打向三人,“嗤!”阳坤金黄的护体光罩瞬间将两人当头罩下,他望了望两人散乱的脚步,微微一笑,双手扯住夏禹与毕方的衣带,往后一拉,退移到坑洞十丈以外。

“喔!方才我差点被气浪卷入坑洞中了,好险!”夏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的说道,“嗯,猝不及防,我也是手脚无措。”毕方理了理歪斜的袍子,正色道。

阳坤一脸笑意,也不答话,右手食指弯曲,放在嘴边,打了个响哨,笑道:“走吧,木澜舟来了!”,两人闻言,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双眼大睁,紧紧盯着坑洞口。

“呜呜!”一声声角号,呜咽闷沉,渐近渐响,声波入耳,两人心神一阵,全身上下像是被攫住了一般,四肢情不自禁的随着声浪舞动,“摄魂咒!”毕方大叫一声,一脸骇然道。

阳坤轻“咦”了一声,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摄魂咒,此咒的声波,波谲云诡,视为天下第三的神咒,其主要是御兽之用,倘若功力高深,亦可御人。”

坑洞上空,蓝芒喷射,一只小巧玲珑的蓝色木舟袅袅上飘,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击,声若金石。舟底处,十二只翎羽雀脊背抵住木舟棱沿,振翼翻舞,婉转鸣叫。

木舟顶端,一个黑袍女子娉婷而立,曲线玲珑,娇媚如花,明眸皓齿,转盼多情,素指如葱,正捏着一个海螺状的角号,停止了吹奏,转过头,对着阳坤嘻嘻一笑道:“哥,你总算回来了。”

夏禹乍一看见黑袍女子,双颊如烧,胸口处的心脏扑腾扑腾的乱跳,就在这时,那黑袍女子转过身子,对他说道:“你就是夏禹吧,哥哥总是说你是少年英雄,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啊!”香风扑面,夏禹腾地一下,神色怔住了,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相聚不过一丈,黑袍女子微微欠身,胸前一片雪白,汹涌晃荡,夏禹登时神色迷乱,双眼瞳孔慢慢大张,束手无措,口中嘟囔不断,“哈!看把你吓得,嘻嘻!”那女子把脸凑到他的面跟前,素手捏了捏夏禹的脸蛋,喃喃道:“嗯,肉嘟嘟的!”

“丽丝,不要捉弄夏禹。”阳坤见妹妹越来越过分,眉头一皱,训斥道。“哦!”丽丝理了理鬓角,拉着迷糊的夏禹,登上了木舟。

阳坤望了望一侧面无表情的毕方,抱歉道:“哎,年轻人嘛,走吧,我们上船。”说着,两人并排踏上了木澜舟。

“你叫丽丝吗?”夏禹定了定心神,双眼斜瞟左前方,问道。丽丝歪着头,凝视着他的脸庞,见到夏禹的双眼乱瞟滚动,就是不敢直视自己,大觉有趣,笑道:“哎,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这么这么紧张。”说着,将夏禹扯到自己身边,又道:“我叫欧野之丝,你可以叫我丽丝。”

“哦!”夏禹应声答道,心中却在想:阳坤大哥说我是少年英雄,嗯,既然这样,自己就不能太脓包了。想到这里,他抬头挺胸,努力做出点有英雄气概的样子。

一旁的丽丝见他,不时的挺了挺胸,正了正身子,手脚乱动,像根木头似得,一动不动,莞尔一笑,拿出了海螺海角,眼波流转,轻声吹奏,“呜呜”声缭绕木澜舟,舟底的翎羽雀闻声而动,“哗啦哗啦”的扇动翅翼,疾飞如电,迅速下沉,没入了洞中。

木澜舟直线下降,坑洞内壁萤石点缀,散发出丝丝光亮,香风萦绕鼻息,夏禹慢慢的转过头,怔怔的盯着身旁的丽丝,黑袍翻飞,莹润如玉的雪肩熠熠耀目,纷扬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耳梢,拂过自己的脸颊,淡淡的兰香,不禁让他伸出手捻了又捻。

“你这个臭小子在干嘛呢?嗯,小心姐姐揍死你。”丽丝像是心有所感一样,一把抓住了夏禹的耳朵,吐气如兰,紧贴他的耳梢说道。“呃!”夏禹心中一惊,没想到丽丝会突然发作,猝不及防之下,心中一愧,脑袋不由得一晕,身体不由得向前歪斜去。

“啊!”事发突然,丽丝也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夏禹抱在了怀中,低下头,俏脸紧贴着他的耳梢,急声道:“夏禹,你怎么了?千万别吓姐姐!”。

身后的毕方见状,正欲向前,却被阳坤伸手拦住了,小声说道:“没事,小禹只是气血攻心而已,不碍事,我们还是待在后面为妙。”毕方念力一扫,果然如此,又望了望紧抱一起的两人,他欣然一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半晌过后,夏禹觉得胸口热气下沉,脑袋也逐渐清醒,由于不知身处何处,双臂不自觉的轻轻挣动,一股柔软的触感瞬间输送到了脑部神经,并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娇喘,心中一荡,不觉的又晃动起来,“啪!”的一声,他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倏然睁开了双眼。

只见面前的丽丝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一双秋水眸子恨恨的盯着自己,低声道:“臭小子,等到了三危山,姐姐非揭了你的皮不可,哼!”,夏禹闻言,毫毛炸立,当即站直了身子,满脸通红,呐呐不语。

海螺声飘扬婉转,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木澜舟徐徐下沉,左右晃动,淡黄色的萤石铺满了整个内壁,顺着光浪,飘忽震荡。

突然,下方蓦地传来一道道炽白的光束,几人一间,心中莫名的一喜,丽丝更是欢笑道:“到了,终于到了!”说着拉了拉夏禹的手,雀跃不已。

夏禹只觉得一阵滑腻温凉,心中一荡,也忍不住捏了捏丽丝的手指,不住地欢笑。

“嗖!”的一声,木澜舟一降至底,倏而一滞,又斜飞向上,缓缓升空,夏禹与毕方第一次进入三危山,新奇之下,不由得左顾右盼,黛黑色的山峰攒立排列,黝黑的石洞触目可及,下方数十条溪流蜿蜒无踪,许多难以辨认的灌木,飞速倒掠,巴掌大的树叶上凝结了数十个突兀的尖棱,微风一吹,便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海螺声悠扬婉转,迎风而立的丽丝,黑袍鼓舞,丝带飘飞,眼波流转,瞟了一眼夏禹,巧笑倩兮。夏禹心中嘭嘭乱跳,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迫使他随手摘了一片枝叶,轻轻一折,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一阵阵尖锐高昂“叮叮”声,分散八方,时而尖锐如雷,轰鸣作响,时而低沉婉转,小若蚊鸣。丽丝秀美的眸子怔怔的凝视着夏禹,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转过身子,双手紧扶海螺,体内的真气,汹汹鼓舞,顺着双臂,灌入了角号中,声音猛地一震,一下子压过了夏禹的吹奏声。

夏禹低垂着头,亦是不甘示弱,五指轻颤,纷杂尖啸般的脆音,一波一波的鼓荡而去,气流如飞,唇间的折卷的枝叶“哗啦”作响,只听“嘭!”的一声,他一个偏头,吹奏的枝叶瞬间被碾碎成粉,在半空中扬成一团,簌簌滑落。

“啊!夏禹,你没事吧。”丽丝疾步向前,摸了摸夏禹唇角尖划破的血痕,眼眶一红,呐呐道:“都怪我不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紫色药瓶,拔掉盖子,挑了一团乳白色的汁液,小心翼翼的敷在了伤口上,轻轻吹气,幽香如兰。

夏禹望了望两寸处的红唇,登时感觉口干舌燥,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全身上下都燥热不堪。“你……”丽丝秀眉一挑,双颊晕红,黑漆漆的眼珠子凝视着他的双眼,妩媚一笑,丁香小舌舔了舔红唇,轻轻地推开了夏禹,转过了身子,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哈哈哈!禹老弟果然不同凡响。!”阳坤缓步向前,拍了拍夏禹的肩膀,满面红光,欣喜非常,又道:“方才老弟与舍妹合奏一曲,当真是妙绝无双啊!”

“哥,这首流霞灵睿曲我只在三危山吹奏过,不知道为何他怎么也会吹奏?”说完,丽丝羞涩一笑,站起了身子,来到了阳坤身边。

阳坤笑着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笛子,通体翠绿如海,光滑圆润,亮光闪闪,递给夏禹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来来来,你们俩再合奏一曲,看能不能将木澜舟中的蓝凤凰解印而出。”

“什么?蓝凤凰?”夏禹闻言,微微一愣,望了望脚下的木舟,疑问道。阳坤悠然一笑,道:“老弟啊,难道你不觉得倘若我们乘坐金鸟入洞,不会更快些么?”,“是啊,木澜舟速度太慢了。况且还需要人力驱使,实在是碍事。”夏禹在心中比量了一下二者的速度,皱眉道。

“嘿嘿,坑洞中的风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金鸟一入洞中,瞬间会被撕成碎片。而木澜舟的材质与寻龙木差不多,就算是神级高手全力一击,也不见得有何损坏,况且舟中还封印的有蓝凤凰,一旦封印解开,日行千里,也是须臾之间的事。”说到这,阳坤叹了口气,神色萎靡,喃喃道:“当年祖上可能太高估后辈的能力了,一千年过去了,封印依旧没解开。”

“哦!原来是这样,我会尽力的。”夏禹嬉笑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他摸了摸手中的笛子,又去看了看一旁的丽丝,又道:“那,那个,我们……”

“扑哧”一声,丽丝掩嘴轻笑,唇若花开,媚眼如丝,道:“来吧,傻瓜!”说着,来到了夏禹身边,率先拿出海螺角吹奏了起来。

阳坤见两人默契非常,心中一喜,当即退到了木舟底部,与毕方并排而坐。

音调先是舒缓如流水,涓涓汩汩,不动声色,继而越来越响,笛螺合奏,一高一低,婉转悠扬,恍若飞莺裁柳,乳燕归巢;铿锵悲啸,恍若战鼓齐擂,马蹄踏地,剑戟交锋;叮咚袅袅,恍若飞雪扑面,飞瀑纷纷,漫天的雨丝迎风乱舞……

毕方与阳坤对望了一眼,心中的骇异万分,两人的心都随着抑扬顿挫的笛螺声,一上一下,一悲一喜,说不出的千般滋味,仿佛经历了人生百年的风风雨雨,又像是匍匐在一叶轻舟上,漂洋过海,随着叠荡的风浪,一下子被甩飞到了高空中,惊骇万分。

“嗤嗤嗤!”真气如炸,两人丹田内的气劲纷纷灌入了乐器中,银白的海螺金光闪闪,翠绿色的笛子碧绿如海,可能是夏禹功力尚低,气力连接不上,全身上下翠绿的光浪“嘭嘭”作响,恍若一个个爆裂的翠菊,飚卷四周。

眼看着笛子的声响渐渐被海螺声压过,协调如一的曲调亦是慢了半拍,丽丝心急如焚,烟波流转,脑海中亮光一闪,双颊微红,轻移莲步,一个转身,将粉背紧贴夏禹的后背,略一发力,澎湃的真气传导至他的丹田中。

夏禹只感觉全身一凉,汹汹的真气灌入了双臂间,悠扬的乐音一下子恢复了正常,脊背紧贴,他心中一荡,一股暖流瞬间自胸口涌上了双眸,酸麻无比。他忍住喉咙处欲泣的低音,压下躁动的念头,心中暗暗想到:丽丝姐姐对我这般好,我若大意,岂不是愧对于她。想到这,夏禹凝神聚气,全力以赴吹奏笛曲。

背靠夏禹的丽丝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面前的阳坤与毕方,心中羞涩万分,心神不定之下,几次都被夏禹的笛音压下。

见如此,阳坤眉头紧皱,传音道:别分心,就快成功了。丽丝闻言,神色一滞,心中倏然澄澈如镜,微红的双颊渐渐变得雪白,神魂守一,也全身心的吹奏海螺。

乐声激荡,荡漾的声波轰鸣作响,方圆十里内的树叶都被震散成粉,纷扬飘飞,光滑圆润的岩石上亦是被击打出一道道银白的划痕,深达几寸,无数的飞禽走兽悲鸣尖啸,毛羽如飞,溃散无踪。

木澜舟上的两人,像是融入了一体,两团金绿的光浪紧紧纠缠,光刃喷射四周,螺旋状的光波垂直向下,径直击打在木澜舟底的中央处,“嘭嘭嘭!”木舟巨颤,毕方与阳坤两人不住地晃动身子,紧紧抓住凸起的木棱,稳住身子的同时,紧紧地盯着下方的木板。

“哗啦!”舟底像是被光浪击出了一个圆洞,一丝丝幽蓝的气浪袅袅升腾,丽丝与夏禹两人缓缓升空,螺旋般转动,无数道长约一丈的气箭倒垂而下,勾挑着几根淡若银丝的蓝色光浪,渐次抬升。

阳坤一脸火热,双眼大张,金芒颤颤,跪坐在舟底,指尖指着那个空洞,嘴唇哆嗦不止,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他也来不及擦拭,连忙跪在木舟前,双掌合十,喃喃自语,艰涩难懂的咒语化作一个个金色的大字,缓缓贴靠在圆通内壁,融化成一滴滴金色的汁液。

毕方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蓝色气浪,心中又是急切,又是隐隐不安,总觉得蓝凤凰出了什么问题,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难以脱身。他望了望高空中的夏禹与丽丝,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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