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习习,崖壁上突兀的石棱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呼啸声,不时,一颗颗细碎的石子随风破舞,砸在了光滑如镜的岩面上,“噼里啪啦”火花流窜,尘粉飞扬。

两人逆风向上,掀爆的狂风扑面而来,衣裳灌风鼓涨,每踏一步,衣带褶皱,猎猎作响。“毕方爷爷,这里怎么会有大风?”夏禹低下头,双手掩面,问道。“哎,温差过大,气流流动太快,而且我们走的还是一条山谷。”毕方转过身子,面对着夏禹说道。

“那你当年修炼御风术时,也一定遇到狂风喽!”夏禹上前几步,紧靠着毕方说道。“哈哈,问得好!”毕方放声大笑,停止了前进,手掌一握,悬浮摇曳的火浪登时敛息,又道:“紧跟着我!千万别掉队,不然你一定会迷路。”说完,他的双臂一展,赤红的绒毛暴涨三寸之长,红光闪闪,轻轻一扇,整个人箭羽般弹射而出,斜踏石壁上的坑洞,“蹭蹭!”连跳,红带勾连,恍若一道赤红的之字形闪电,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个斑点,消失无踪。

夏禹一看,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勾着头,极速飞奔。眼见毕方的身影越来越远,他陡然间发现自己的速度慢若蚁爬,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他纵身一跃,刚到半空,被狂风一带,蹬地的力道瞬间被抵消,“嘭!”的一声,腾空的身体连环倒转,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周遭漆黑一片,猎猎狂风席卷而下,夏禹坐在地面都能感受到细碎的石块微微爬动的轻响。站起身来,他望了望四周,顶着风,慢慢前进,狂风惯耳,发出了闷沉的轰鸣声。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撕裂成了万千碎片,脑海中混乱如浆,痉挛的灵魂脱离了躯壳,缓缓升空,“嘭!”轰然炸裂,无数斑斓的蝴蝶飞向了四周,淹没在枯寂的黑暗中。

“嗤嗤嗤!”燃爆的的火浪直冲半人高,“啊!”夏禹大喊一声,额头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狂风一裹,一丝寒气瞬间从脑壳传到了脊背。他摇了摇头,低头想了想方才的梦,不知所云。半晌后,站起身子,他望了望两侧石壁坑洞中摇曳的火苗,心中一暖,笑了笑,已然明白了毕方的良苦用心。

“嘭!”夏禹拔地而起,一踏坑洞,大脚趾隐白穴灌满了真气,猛力一蹬,整个身子一下子前倾,“轰!”的一声,砸到了对面坑洞中,沾染的火星恍若漫天飞扬的白絮,一粘即离,汇聚成团,依旧在坑洞中央摇曳起伏。

夏禹揉了揉红肿的小腿,心中暗想:倘若只靠小腿借力,也未尝不可。想到这里,他翻身跃起,小腿三阴交真气冲爆,轻轻一踏,身体倒垂而去,在触碰到对面的坑洞时,脚尖一点,火浪摇曳,整个人又跃到了对面。

“哈哈!”他不禁笑了出来,丹田内“鱼息决”悄然运转,尽数灌入双腿间。一会儿的功夫,夏禹就加快了速度,时而隔坑一跃,时而紧贴一侧的石壁“蹭蹭”跃进,花样百出。

石壁顶端,一团火红的身影紧紧随着夏禹不断向前,当看到他成功踏壁上前时,下颚松垮的肉皮被咧嘴的笑容撕扯的光洁如镜,扇动着硕大的翅翼,消失在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禹觉得踏蹬的坑洞光滑无比,放缓速度,贴身一看,石壁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晶,突兀的石棱上霜花片片,火光一照,红芒点点。

他在心中暗暗一算,自己应该位于山峰的顶端了,抬头凝视前方,白雾连天,哪有毕方的身影。“难道真的迷路了?不会,不会,这条山谷没有岔口。”夏禹喃喃自语道。

半个时辰后,夏禹终于到了山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躺在岩石上,呼呼大睡的毕方,四肢大开,右手指尖勾着酒葫芦的挂绳。“嗯,吃,好吃……”毕方翻了个身,口中吧唧不断,喃喃自语。

“嘭!”毕方指尖的红绳悠悠一滚,酒葫芦一下在掉落在了地上,酒塞子瞬间弹了出去,幽蓝的汁液泼溅了一地,醇香扑鼻。“扑哧!”一声,夏禹笑了一声,拾起葫芦猛灌了几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进入了肚中,顿时全身热乎乎的,恍若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中,一夜的寒冷与疲惫瞬间消失无踪。

“额!你这个毛孩子居然偷喝我的酒,小心我揍死你!”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呵斥声,夏禹惊了一跳,慢慢转过身子,道:“毕方爷爷,我只喝一点点嘛。”

“哇!这是梦话啊。”他望着还在熟睡的毕方,拍了拍胸口,一脸恍然道。说着,夏禹来到毕方身旁,摇了摇他的胳膊,正欲轻声叫醒他,眼珠子却咕噜噜一转,计上心来,坏坏一笑,弯下腰,贴近毕方的耳朵,大声吼道:“毕方爷爷!”

“啊!出了什么事了吗?难道火山又爆发了?”毕方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蹦到三丈高,窄小的额头猛地一撞夏禹鼻子,只听“嘭”的一声,夏禹惨叫一声,捂着鼻子,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半天爬不起,口中呻吟声不断。

站在岩石上的毕方左顾右盼,半天才清醒过来,望着地面上来回滚动的夏禹,略一思索,两颊一红,瞬间明白了一切。“啪!”他一跃而下,跳到夏禹的身旁,笑道:“哎呀。让你不要乱搞嘛!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分明就像是沸水中的泥鳅,摸爬滚打,狼狈不堪!”

“毕,毕方爷爷,快扶我起来吧!”夏禹鼻子又红又肿,泪水横流,抬起手臂,面目扭曲道。“对,对!”说着,毕方一拍脑门,讶声说道,双手紧握夏禹的肩膀,向上一提,把他放在了岩石上。

半晌过后,夏禹揉了揉僵麻的鼻子,道:“毕方爷爷,你是什么时候到山顶的?”,毕方斜靠在石柱上,灌了一口酒,嘻嘻一笑道:“很早就到了。不说这个了,走吧,我们进洞了”,说着,他率先进入了石洞。

夏禹望了望石洞口,矗立的石柱子银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跳下身来,微微抚摸,温润光滑,就像是羊脂玉雕成的一般。

进入洞中,紧跟着毕方的脚步,举头四顾,洞内一片雪白,无数坑坑洼洼的小洞缀满四周,各色的斑纹凝结其间,恍若无数条彩带拼凑而成。“嘭!”毕方燃气为火,炽白的火苗一经照射,四周崖壁上光浪乱舞,绚烂瑰丽。

望着夏禹一脸惊叹的神色,毕方眉梢一挑,颇为自得,笑道:“这些岩石中含有无数细碎的水晶体,其褶皱面一经光浪的映照,折射的光芒自然随之变动。”,“哇哦!这条洞是你开挖的?”夏禹听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问道。

“呃,这个嘛,嗯,以后再说吧!”毕方闻言,神色一滞,声音陡然变小,含糊说道。夏禹被石洞内流光溢彩的崖壁吸引了,也没注意听,只知道极速向前,迫切的想知道下方的一切。

一个时辰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夏禹周身一抖,慢慢适应后,道:“应该到了地底吧。”,“嗯!就快到了。”毕方放缓脚步,伸出手在虚空中摸索,突然,他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道:“到了。”

火浪靠前,一扇石门堵住了去路,夏禹定睛一看,石门上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色大鸟,线条简单,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毕方怔怔地望着石门上的大鸟,轻弹指尖,一滴赤红的鲜血,弹到了大鸟的眼睛上。

“轰!”山峰晃动,石屑纷纷坠落,石门亦是缓缓上提,一束束银白的光浪扑面而来,火辣辣的真气缭绕在鼻息间,夏禹微微一怔,徐徐向前,踏上了蜿蜒斗折的石梯。

刚走到石梯的中部,夏禹顿时觉得一阵阵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侧身一看,下方开挖出了一条水道,彤红的岩浆滚滚流淌,凝神细看,前方百丈处有一座凸起的山丘,柱状的岩浆正汩汩上喷。“毕方爷爷,这里会不会有危险?”他跟上毕方的脚步,问道。

毕方闻言,喝了一口酒,笑道:“只要火山不喷发,无甚大碍,河道中的岩浆只是为了提炼火真气罢了。”,“火真气?真气难道还有种类吗?”夏禹疑问道。

“当然,真气分许多种,水真气,火真气,土真气……”毕方止住了步伐,愣愣的看着他,一脸的不解,又道:“修为的等级也分很多种,人,仙,神……,难道这你也不知道?”,夏禹摇了摇头,一脸兴奋,急声问道:“那我是什么等级?”

“你?人级吧,可能连人级都没有。”毕方瘪了瘪嘴,一脸轻松道。“啊?不会吧,那你呢?”夏禹就像是泄了气皮球,有气无力的问道。“我?当然要比你高一个等级。”毕方捋了捋胡须,洋洋自得道。

就在这时,石梯走到了尽头,两人一个转弯,眼前登时一亮,一座高耸无比的宫殿映入眼帘,两扇金黄的大门高达十几丈,紧闭的门缝下部,缀个两个鹤头,鲜红的冠子弯若勾月,两颗圆鼓鼓的眼珠子碧绿莹莹,金黄的鹤喙叼着一根银白的木柱,木柱中央处微微下凹,纹路细密,像是一道复杂的符咒。

毕方将自己的大拇指压在了木柱的下凹处,只听“砰!”的一声,金门缓缓打开。两人踏步进入,无数的小亭子横列其间,飞檐勾角,赤红翩然,蜿蜒的曲廊直通深处,栏杆上刻满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鸟头,夏禹伸手一摸,滚烫炙人,惊叫了一声,连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吹气降温。

毕方闻声,转过身子,笑道:“下方百丈处便是岩浆,地底的一切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固然灼热难耐,但对于我们却是无比平常。”说完,又继续前进。夏禹望了望池中不断翻滚的水花,雾气缭绕,心中却暗暗想到:那些赤金莲花真是耐热,沸水中也能开的艳光灿灿。

一路无言,毕方将夏禹带到内殿中,又从横梁上取下了三个酒壶,递给夏禹一个,便来到了大殿后山。

后山一片蓝萤石堆积成山,蓝光如海,照的两人许久才睁开眼睛,毕方走到了山脚,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葫芦放在一旁,双臂一展,一下子把脚下的巨大石块抬了起来,一口直径约为半丈的酒井露了出来。

蓝雾弥漫,滚滚翻涌,一团团拳头大的气泡慢慢飘散至半空,“嗤。”气泡轰然炸裂,数十滴淡蓝的酒点弹射四周,夏禹抬起头,额头上,鼻尖上,嘴角处都是溅落的酒汁,冰肌侵骨,寒气凛冽。他不禁用指尖挑了一滴,塞入口中,霎时间,无比浓郁甘洌的酸甜味,回荡在舌尖,满口清香。

“毕方爷爷,为何这里的酒喝起来这么爽口?”夏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毕方抬起头,悠悠一笑,道:“这酒的名字叫蓝灵汁,是地火常年熏烤蓝萤石分泌出的汁液,倘若蓝灵芝离开地面超过六个时辰,其灵气逸散的差不多了,品质自然会大打折扣。”,说着,他的右掌五指下垂,轻轻内扣,井中的蓝雾渐渐敛息,三道细长的酒柱喷了上来。

“嗖嗖嗖!”毕方手掌一挥,三个酒壶瞬间漂浮在井口上空,并排单列。紧接着,他右手气浪缭绕,指尖翻舞,引导着酒柱流入了葫芦中。也许是井中的灵液储备充足,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个酒壶便装满了,提在手,沉甸甸的,颇为沉重。随后毕方盖住了井口,便带着夏禹来到了中央大厅的亭子中。

“夏禹,你先坐,我去拿点东西。”毕方将酒壶放在了石桌上,转身进入了内殿。夏禹点了点头,随手拉过一个葫芦,拔开塞子,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凉气习习,香气扑鼻。“咕咚!”他举起葫芦猛喝了一口,火辣辣的热浪瞬间爬满了全身,一丝丝迷醉钻入了脑海,抬眼环顾四周,一望无垠的湖面水汽蒸腾,淡黄的莲叶,流纹勾绞,怒放的荷花精芒灿灿,不时,还会有一条条巴掌大的金鱼破水而出,落在了莲叶的中央内凹处,鱼尾一颤,气劲流窜,晃动的莲叶轻轻一欹,细杆一弯,金鱼顺势滑入了水中。

“来来来!”毕方抱着一大团色彩斑斓的果子快速的跑了过来,放在了石桌上,又道:“嘿!你怎么先喝了起来,来,吃个青芒果。”说着,站起身子,递给夏禹一个青绿色果子。

夏禹醉眼迷蒙,一把接过果子,几口就吃了个精光,青涩的怪味一下子让他醒了过来,喃喃道:“怎么回事?难道我醉了?”,“哈哈哈。第一次喝这种酒都会不习惯的。”毕方望着他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两人边喝边吃,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就堆了一团果屑,毕方两颊淡红,弯勾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坐在夏禹身边,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嘻嘻一笑,结巴道:“夏,夏禹,你准备上哪去啊?”,话音刚落,“嘭!”的一声,身子一歪,一下子栽倒到了地面。

“哈哈哈!你,你……”夏禹歪过头,望着在地上扭作一团的毕方,半天爬不起来,哈哈一笑,慢悠悠的起身去扶他。

夏禹将毕方扶了起来,向长廊走去,道:“我要去三危山,我大哥还在那等我呢。”,毕方闻言,转过头,努力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当然是真的。”夏禹将他歪斜的身子扶正,答道。

“啊,好好好!我也去。”毕方拍了拍了光亮亮的脑壳,仰天大叫道,岂知动作幅度过大,还没等夏禹搭话,他的身子一歪,两人“扑通”一声,落入了湖中。

湖水滚烫如沸,夏禹一浸入水中,全身猛地一热,继而就像是针扎一样,剧痛难忍,剧烈挣扎之下,口中灌入的热水进入了腹中,不一会儿的功夫,流淌在全身的酒精顺着毛孔蒸发殆尽,昏沉的大脑也慢慢清醒过来。

压下滚烫的炙热感,夏禹望了望躺在湖面上呼呼大睡的毕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慢慢游过去,将他身子拖上长廊。自己一个人,便四处乱转,顺着长廊进入了内殿。

内殿中的屋子像是千篇一律,外除了内部的温度外,无论是外观,还是装饰都一模一样,一个不注意就会迷路。还好夏禹留了个心眼,在每个房间口,都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真气,不至于迷路。

走了半个时辰后,夏禹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些宫殿都是用巨大的石块雕刻而成,刻在上面的花纹,曲栏,石器,当真鬼斧神工。况且石块中弥漫的真气,精纯无匹,他一经吸纳,便觉得有些不适应,心中暗暗猜测:这应该是毕方所说的火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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