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影子,在阳光的映衬下,倒映于潭水之中。

顾相伴不知是何时醒过来,这厢看到张逸凡一副痴迷的模样,正是出手好机会,手中的马头刀轻轻扬起,只要一到,就能了结了张逸凡的性命。她压低了身子,压低了呼吸,就像是一直潜伏着的野豹子。

可就在这时,张逸凡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兽皮,“你若是醒了,就躺在一边好好歇息。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又全是伤,就不要再想着杀人了!”他这厢徐徐念道,而后扭过头去,望向顾相伴。

“我手里的药全部都用在你身上了,你若再乱动,伤口开裂,血流不止,就没有人能救你了!”张逸凡收起兽皮,看着发怔的顾相伴,从其身侧走去,一把夺下了马头刀。

顾相伴微微回神,许是负伤在身,却是没了力气,长吁一声,便坐回了火堆旁。

张逸凡自顾自地砍了些枯枝,为火堆添了些柴火,与顾相伴对坐火堆边,顿时沉默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人?我听到你喊‘托克鲁’为大人,这个托克鲁是契丹人吧!”张逸凡打破了沉静,轻声念道。

顾相伴问而不答,只是烤着火,头也不抬地盯着火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张逸凡见状,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是透过火堆,他看到顾相伴的眼中,流露着些许温柔,不似夜里那般凶狠毒辣。

“宋帝昏庸无道,你们又为什么要护着他的江山?”顾相伴反问道。那火光印在她的眸子里,透露着万分不解。

张逸凡浅浅一笑,道:“我们并非护着他的江山,我们护着的,是我们汉人的江山!”他顿了一顿,又丢了一把干柴,长吁一声,又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一句话。你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顾相伴还是不答,只是淡漠地盯着张逸凡。

张逸凡依然笑着,“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论江山如何易变,受苦的都会是百姓。我们守着这片江山,是替汉人守着!你勾结金人,出卖的并不单单是那朝廷。你出卖的,还有那千千万万的汉人!”

“哦?”顾相伴露出不屑的冷笑,眉宇间除去淡漠,更平添了几分冷血无情,“那又如何!于我而言,两者并无差别!”

张逸凡收了收笑意,正经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朝廷?”

“满门枉死,被人视作物品一般四处买卖,半生流离失所。你说如何不恨?”顾相伴徐徐念道,口吻中吐露着一丝柔弱,却依然故作冰冷的盯着张逸凡。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张逸凡撇过头去,竟是不敢与其对视。要说恨,这大宋子民,哪一个不痛恨安坐朝堂的昏庸宋帝?可即便痛恨,他们也只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生死不能自控。

“饿吗?”张逸凡失了聊下去的心情,随口一问,见顾相伴仍旧冷漠,便不再自找没趣,起身四顾,这才发现周围出了枯木枯草,根本就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咕咕…”不知到在水里泡了多久,肚子早就耐不住饥饿了,可眼下又没有东西可以吃,当真是急坏了张逸凡。

对了,鱼!张逸凡一怔,忽然大喜,这厢望去,惊喜地发现那潭清水中,正好有鱼,“这潭水联接着汉江,怎么可能会没有鱼嘛!”他暗自嘲笑着自己,脱了鞋子,便开始下水摸鱼。

顾相伴痴坐于水边,拾起被张逸凡拿走的马头刀,面色一沉,看了看刀,又看了看张逸凡,然后又看了看刀,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将刀收了起来。紧接着,她又从怀里摸出一缕青丝,在水潭中来回搜寻,眼神一定,当即飞丝而去。下一刻,青丝入水,提起来时,便串着两条半臂长的浅水鱼。

张逸凡回望过去,显得狼狈至极,摸了半天,还不如人家飞得一手好丝。

“这青丝…”张逸凡走回潭边,不知如何出口,便想与顾相伴套套近乎。岂料顾相伴一眼看穿,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会烤鱼吗?”

张逸凡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会!会!”他腆着脸,心底尴尬无比,但奈何摸鱼的功夫不行,只得折了面子,帮顾相伴烤鱼。

“咕咕咕……”一阵肚饥声回荡在山洞之中,张逸凡又是一怔,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顾相伴,强忍笑意。

顾相伴别过头去,脸上泛起一抹羞怯之色,但又很快又变得冰冷起来。

“我叫张逸凡,你叫什么名字?”张逸凡用重剑一道一道地割开鱼肉,抛其内脏,置腥肉与枯枝之上,像模像样地烤了起来。

顾相伴依旧不答,只是自顾自地收回那青丝,便顺着身子,躺了下去。

半响,飘香四溢,鱼肉在大火的烘烤下,逐渐熟透。

张逸凡吃了一口,虽然缺了些味道,但是鱼肉的肥美却在舌尖散开,这对于一个饿肚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哎,吃东西了!”张逸凡轻声喊道,却没有得到顾相伴的回应。他挑了挑眉,用枯枝戳了戳顾相伴,见仍无反应,便支起烤鱼,挪了过去。

这一边,顾相伴已经不知道在何时睡了过去。张逸凡低头看着,发现此刻的顾相伴,竟有一丝小女人的模样,仔细再看,才见顾相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受了许多苦,才会显得那样饱经风霜吧!

张逸凡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将烤鱼插在地上,向自己那撕裂的裘衣走去,这厢摸着已经干了,便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顾相伴的身上。

半夜,凉风回旋于山洞之中,没了阳光的照射,那阴冷的感觉顿时暴露无遗。

许是因为太冷,顾相伴卷成一团,不停得抖着身子。张逸凡有意无意地看着她,心想这也太能睡了,正要过去把她叫醒,却发现她面色苍白,满头虚汗,脸颊微红,俨然一副受了风寒的模样!

泡在水里那么久,又是满身的伤,寒意入体,也是正常的。张逸凡瘪了瘪嘴,看看周遭光秃秃的一片,用药治病是不用想了,只能用一些土办法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便将全身的衣服脱下,只留着一条裤衩,尽数披在了顾相伴的身上。然后在顾相伴的身边,又支起好几堆火。

捂它一身汗,应该就没事儿了吧!张逸凡看着自己的“杰作”,身子一抖,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都脱光了,这一个晚上,可有得熬了。

“啪嗒!啪嗒!”枯枝在火焰中爆裂开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这阴幽的山洞中。

顾相伴睁开惺忪的眼睛,将身上那厚重的衣物拨开,艰涩地抹去满脑门的汉水,不由自主地怔了起来。她看了看赤身盘坐、双目紧闭的张逸凡,又看了看自己,眼下的一切,是那么地明了。

“嘭!”厚实的衣服砸在了张逸凡的身上,“假情假意!”她不屑地念道,便又躺了下去。

张逸凡盘腿坐着,就快要睡着了,这下一个照面,当即清醒了过来,心里是又苦又闷,“哎…”他摇头轻叹,撇过头看了一眼,只听一缕一缕的幽咽声,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耳边,心底好奇,却又怯于询问。“罢了!罢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添了两把柴火,没过一会,也困了起来,平躺下去,不过一小会儿,便睡着了。

这时,顾相伴忽然爬起身子,她拔出马头刀,瞧了张逸凡一眼,拭去眼角还挂着的一抹泪痕,思忖了好一阵子,便又将马头刀收了起来,再度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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