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府,军机处,大堂前。

女子正坐于首位,翻看着道道密卷和兴元府一带的山河图,思忖不语。堂下将士,虽知军情紧急,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备受煎熬,默默苦等。

“岳大小姐!兴元危矣,小将请命,出城死战!”一员小将,终究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所言的“岳大小姐”,正是杨牧尘的义姐岳念姒。此人虽是女儿之身,但却通晓兵家奇谋,识遍天下武学,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奇女子!

“哦?你要出城?”岳念姒放下手中密卷,正视着那一员小将,“你是何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她看了看那小将的衣着,正是军中六等部将的着装。如此品级,是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议事大堂之中的!

“小将成和颂,正是天王府麾下六等部将。”那小将挺身说道,毫无忌讳。

岳念姒见他有几分傲骨,此刻却也不怒,反而笑吟吟地打量着了起来,“少年英勇,确实可贵。我且问你,你可知我兴元府有多少守军?”

“除却病了的将士,还有三千之多…”

“那你又可知金军几何?”

“两万余众。”成和颂正色道,显然对敌我态势,非常了解。

岳念姒满意地点点头,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所谓‘死战’,指的是狭路相逢,拼死相搏。而不是,明知胜算不高,还非要送死。”她慢慢走到成和颂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王府的将士,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但是,人要死得其所,所以,出战一事莫要再提了。”

“继续固守下去?”成和颂甚是不解,“杨将军久出未归,说不定已经糟了暗算。我等继续固守,还有何意义,小将请命出城!纵是送死,也不想败得如此窝囊!”他长吁一声,终究忍不住,出言顶撞。

那岳念姒正要劝说,就听堂外传来一声呵斥。

“说得好!”杨牧尘跨入大堂,对成和颂示意赞意,却又话锋一转,骂了起来,“话是不错。可惜愚蠢了一些!”

“杨将军!”众人回神,狂喜不已。

杨牧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道:“本将离开太久,苦了各位了!”他走上正堂,与岳念姒分椅共坐于首席,“接风之言,就不要说了。”他向成和颂招了招手,道:“你这小将,唤作什么?”

“小将成和颂!”

“成和颂……”杨牧尘微微一顿,道:“六等部将,可不能坐在这里。你有逾越之罪,本将褫夺你的军衔,去做那马前卒。你可服气?”

成和颂微微一怔,见杨牧尘那般认真,一时无从辩驳,“小将服气……”

杨牧尘见状,又道:“不过,我赏识你的勇气,想升你为我的近身侍卫。不知你可愿意?”

成和颂又是一怔,脑袋嗡嗡作响,好似做梦,“想,我当然想!”他不假思索,连声回道。虽然当一个近身侍卫,并无朝中军衔和俸禄,但是跟随杨牧尘本人,上前线杀敌的机会可就多了去了,到时候立下战功,功名自然就有了。“杨将军是在暗中提拔我啊!”他这般想到,心底无限感激,狂喜之余,见到杨牧尘招手,便怀揣着杀敌的渴望,坐了回去。

“我这次出城,是为了调查我军中将士兵变之故。如今有些眉目,还认识了几位江湖朋友。”说着,杨牧尘便亲自迈出堂外,将张逸凡等人迎入堂内,逐一介绍。

大伙一听是桃花谷弟子,当即心生好感。这兴元府遭逢兵战,桃花谷谷主洛拯可是早就前来援助了,而且此刻就在兴元府外的军营里,与敌军对峙。

众人熟稔一番之后,堂内再度回归到凝重的气氛里。

岳念姒用墨笔圈出山河图上的几个必争之地,面色凝重道:“金军于汉江宽阔处渡江,于狭窄处安营,大大利用地理,方便进军退守和物资输送。断粮之策,不可使;奇袭之策,也不可使。”

杨牧尘俯身看去,却见图上标注这金军所在,正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那儿居于江岸中段,上下游有两处狭口,是金军的左右副营,而其主营就设在中段的中部,正好与左右副营连成一线,且三营中均有有战船停泊,很适合相互支援。不论从水路偷袭,还是从陆路偷袭,胜算都不足三成。

火攻?不行,临江有水!水攻?也不行,岸边有船!杨牧尘左思右想,却是没了主意,“若是如此,我军岂不是必败无疑?”

“你若是还不回来,肯定必败无疑。但你如今已经回来了,这胜算可就有五成了!”岳念姒浅浅一笑,其实心底早就有了主意,就只等杨牧尘回来了。

“姒姐姐有何计策?”杨牧尘问道。

岳念姒笑而不答,道:“我已经查过了。那金军主将唤作陈延平,本姓完颜。此人十分博学且极富谋略,你看他排兵布阵,就能窥之一二。不过,此人生性多疑又有些孤傲,我已设下连环之计,引他上钩,不过缺了一味诱饵……”

杨牧尘耸了耸肩头,“这诱饵就是我呗!”

岳念姒点点头,笑而不语,眼见杨牧尘满脸好奇,这才贴耳细说了起来,“这戏可要做足了,成或不成,可就看你的了!”

杨牧尘拍着大腿,连连大笑,“好计好计!那么大火养足精神,一切就听姒姐姐安排!”说着,他便向杨昊和杨子宁使了个眼色,踱步走出大堂。

“牧尘,你这才回来,不歇息歇息,想要去那儿?”岳念姒大声喊道,正眼看去,却见杨牧尘笑容不再,满脸铁青。“我还有些事儿要办,姒姐姐先令诸将准备准备吧!”杨牧尘轻声回道,大步迈出。他刚一踏出大堂,便向杨昊问了问子鼠的关押之地,并嘱咐杨昊向张逸凡索要罂粟之毒的药方,交付岳念姒,然后又令杨子宁领张逸凡三人休息,并请好军医查看,把一切事务尽数安排妥当。

兴元府,监牢中。

一路颠簸,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满身伤患的子鼠,在受过天王府军医的救治下,依然只剩下半条性命,于世苟活。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杨牧尘站在子鼠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平躺在地的子鼠。

这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遭了一路颠簸之罪,子鼠仅有的意志早就被生存的念想所占据,此刻听到杨牧尘的问话,心底毫无反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了……”

“你直属之人,是不是九马寨的大当家。”牧尘直言问道。

“是。”

“九马寨的大当家是谁?”

“不知道。”子鼠摇摇头,神色诚恳,不敢有分毫隐瞒,“我等十二凶,自入九马寨起,就一直藏于暗处,虽直属大当家麾下,但我却从未见过大当家真容。我们每一次行事,也都是听命于任二爷的差遣。”

“罂粟之事,你可知晓?”

“何为罂粟?”子鼠望着杨牧尘,甚是不解。

“就是‘断肠花’。”

“你是说,岷山一带所种植的‘断肠花’吧!”子鼠恍然大悟,道:“那断肠花,是九马寨发家的宝贝。很早之前,就开始种植了,不过不是在岷山,而是在渭水以南,西和州地界的山林里。”

“这花艳丽得很,不少富家商贾都爱把玩,所以九马寨才开始贩卖此物。后来听说这花能够入药,大当家才下令大面积种植。那西和州的山林里种满了,这才移到岷山一带……”

西和州还有大面积的罂粟!杨牧尘心底一惊,连忙问道:“你们种植的花,都卖给了谁?”

“不知道。”子鼠摇摇头,“我只知道有一个叫高索的开封商家,曾向任二爷要了一批。”

开封…!杨牧尘睁了睁眼,心中当即有了定论。

子鼠见他眸中闪过凶光,心底一惊,以为他要卸磨杀驴,“我已知无不言,你说过饶我性命的!”

杨牧尘嗤笑起来,摇了摇头,“你已是半条残躯,留你苟活于世,也无大碍。只是,你这余生都要呆在这监牢之中!”说着,他便大步离去,临走前,只吩咐狱卒,管上子鼠的每日饭菜。

至于子鼠能活多久,这便看上天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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