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着岷江江水,波澜惊起,水光潾潾,当下乱世中见到此景,很容易心生感叹。
成都府中,江月楼顶。
正对岷江江水的雅阁窗台前,一男一女,携手遥望,见那江水之美,不免沉吟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夫人你看,这大好河山,何等美妙!”说话的男子,面若白玉,举止儒雅,尤胜江南学子,经纶之色。
此人唤作南城雪,原本也真是江南书生,身负举子功名,却屡试不中,难蹬大殿,几番波折,终究才弃文从武,行走于江湖,人称“南先生”。而他怀中女子,正是他的妻子,是这江月楼所归属的江家家主江锁芯。这些年来,夫妇同心,才使得原本有些落寞的江家,渐渐壮大,开设的分号遍及大宋江山。
“夫君,今日急信,九马寨好像被人……!”江锁芯徐徐说道,眉宇间,透露着一丝忧虑之色,可是话至唇边,就被南城雪轻手止住,“嘘…不要说话。”南城雪微微笑着,将江锁芯紧紧的拥在怀中。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就只希望一切都停留于此刻。
“小姐!姑爷!有客求见。”雅阁外,婢女轻声呼喊着。
南城雪眉头一蹙,就要大怒,却被江锁芯轻轻牵扯,“夫君莫要恼怒,且看看是谁。”她这般说道,而后推开房门。只见那婢女弓着身子,手中执一金牌,金牌上镌刻着嗜血狼头,外带着几个奇怪的符文,“是金使来了!”江锁芯拾过金牌,交予南城雪查看。
南城雪一见,眉头锁得更紧了,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客人身在何处?”
“启禀姑爷,那客人正在对门的那间雅阁!”婢女躬身指去,南城雪顺势望去,才见对门的的雅阁前,站着几位身穿黑袍的客人,此刻也正放眼望来。南城雪眼见避无可避,只好整了整衣衫,牵着江锁芯,缓缓走了过去。
为首的黑袍人微微抬首,露出两鬓的髡发和一张狰狞的脸,玩味地笑道:“南先生可真是忙乎,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如登天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南城雪请入雅阁,顺势解了黑袍,露出半身兽皮大衣。而他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浮现着一道贪狼刺青。
此人,竟是金国十大勇士之一的托克鲁!
“托克鲁将军言重了。不知将军前来,可有要事?”南城雪走进雅阁,直径寻了个上位,正坐下去。那托克鲁见他如此不见外,心中微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打着腔调,正色道:“若非有事,我又怎会寻上门来。”他摆摆手,向身侧的侍从示意,就见侍从从雅阁的卧榻处抬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边卧着以为身穿黄衫的妙龄少女,正是小医仙沐漓!
“托克鲁将军不会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么一个丫鬟吧!”南城雪自顾自地沏了一壶茶水,平心念道。
托克鲁摇摇头,自然不会为这等小事,亲力而为,“此女唤作沐漓,在你们中原江湖,颇有名声。其父更是当年岳家军的从军军医。本将军将她送至江月楼,是希望南先生能够助我将其送往我大金国都北平府。”
北平府?南城雪好奇道:“大金人才济济,要送一女子回去,又有何难,为何托负于我这商贾小贩?”
“南先生有我大金支持,又岂能等同于其他商贾小贩!”托克鲁正色说道,随后与南城雪对坐窗边,严肃地说道:“你在岷山一带所建立的九马寨已被人连根拔起。我家主上嘱托你种植的‘断肠花’也一并被毁。这件事情,还请南先生尽快给个交代。否则……”
“否则如何?”南城雪听其所言,当即冷下了脸,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禁紧了几分。托克鲁见他已有怒意,话锋一转,叠叠大笑起来,“否则如何,这得看我家主上是何意思。总之,还请南先生记住我所说过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要离去。
南城雪冷着脸,一言不发,只待托克鲁离去,手中茶杯顿时碎裂开来。
“夫君,这该如何是好。”
南城雪长吁一声,面色稍稍缓和,只是这边怒意方才消退,那边便有一股愁绪用上眉间,“罢了罢了!既然受制于人,姑且为他再办了这件事吧!”他转过头,目光闪烁,温柔地看着江锁芯,有些无可奈何,“芯儿,你我深入沼泥,已不可自拔。咱们江家族人被拘于开封,受制于金国,夫君不与其妥协,江家恐怕早已……”
“我知道!”江锁芯示意微笑,“夫君便按心意为之,我们妇道人家,自是随你左右。”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南城雪轻抚着妻子的额头,顺着发丝,撩过脸颊,无限温柔地浅笑一身,便唤来婢女,直径走下楼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呐……南城雪摇摇头,抬头望去,才见明月上梢,夜色已至。
次日,成都府外。
因为负伤,不能急走。张逸凡等人走走停停,隔了一夜,方才你回到成都府地界。
“沐漓!”杨牧尘推开未曾上锁的医馆大门,直径迈入桃源医馆。只是他几声呼喊,始终不得回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沐漓不在医馆?”他这般想到,随后看了看其他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心底一沉,眼皮直跳。
“难道…!”张逸凡突然想到什么,以为沐漓毒发,面色惊慌,连忙跑向沐漓所居住的庭院。
只见庭院里一片狼藉,散发着一股焚臭味,满园罂粟,竟然付之一炬!
“是谁在这里放了火?”众人骇然,高声大呼,却依然不得回应。只是在这个时候,那厢房的门儿不知被谁推开,“嘎吱”一声,煞是刺耳。
有人!众人当即戒备,睁目望去,却见一弱冠俊郎,从中悠悠走出。这人身穿白衣,年纪不大,一对剑眉,甚是意气,只是此刻睡眼朦胧,蓬发凌乱,模样显得有些疯癫。
“哈?你们有酒吗?”这人拖着一柄古朴的长剑,提着一个酒葫芦,好像还没醒来,张口就问。
张逸凡等人被他这么一问,均是不由自主的发起愣来,这世上还有这样“自来熟”的人儿?
“喂!你是何人?!”杨牧尘大声喊道,却见那人摇摇晃晃,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这厢心急,当即奔去,想要将那人抓住。那人见杨牧尘扑来,痴痴地念叨起来,“你有酒啊?”他打了个嗝儿,作势要呕,这边俯下身子,恰好避开了杨牧尘,几个踉跄,以为要跌倒,却又在最后稳稳地站了起来。
“把酒欲问真武帝,何人识得酒中仙!”那人神叨叨地念着,而后目光一聚,正视着张逸凡等人,冷冷道:“你们又是何人?!”他这厢问道,手中长剑一顿于身前,一股气势展开,磅礴无边,与那副醉鬼模样,判若两人。
何人识得酒中仙…杨牧尘念道,当即大悟,狂喜不已,“你是真武门的酒中子?”
那人一怔,见杨牧尘这般善意,疑惑回道:“不错,我正是真武门酒中子,萧逸尘是也。你们又是……?”
“在下襄州天王府,杨牧尘是也。他们是我族弟和桃花谷的几位朋友!”
“哦!原来是江湖豪客,我以为是那儿来的匪类,吓我一跳。”萧逸尘做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长吁一口气,也不知是否酒劲上头,“嘭”的一声,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