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瘦弱的身影盲目地奔走着。

张逸凡哽咽着,却不敢放声哭泣,这一路奔逃,倒也机智,来回穿梭于山林之间,可让身后追来的金国侍从一顿好找。只是跑了太久,他这弱小的身子又那里坚持得住,回头未见那金国侍从的身影,这便“噗”的一下,扑倒在一棵树下,气喘吁吁。

整片密林在阴郁的云空下,静得十分可怕。那一呼一吸之间,伴着一阵又一阵的心跳,是那么的清晰,这片刻的“安宁”却是将张逸凡的思绪拉入恐惧的漩涡当中。他卷着身子,热泪盈眶,双目却睁得通圆,不知盯着何处,也不知实在回忆什么,颤抖着身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份苦楚,细声幽咽起来。

“不能哭…不能哭……”张逸凡捂着嘴,把声音压低。虽然只有八岁,但终究是将门子弟,此时此景,他还是清楚明白,哭声会引来什么。

只是,他没能想到,就算憋着不出声,那一帮金国侍从还是会寻着林间留下的痕迹,一路找来。

“轰隆”一声,阴云浓郁的高空终于投以捉弄的雨水。

雨水侵染山林每一寸土地,使那碾过杂草的足迹变得格外显眼。张逸凡大感不妙,刻意地缩了缩身子,朝树后探去,却见目光所及之处,隐隐出现三道人影,正是那追寻而来金国侍从!

糟了!张逸凡脸色一变,许是天凉,许是胆寒,嘴角不住哆嗦,哭腔也变得十分怪异。他缩回树后,似是恶鬼勾去了魂魄,双目空洞失色,不知所措。逃?还是躲?张逸凡万分纠结。

他放缓了呼吸,可心跳却随那越来越大的雨,跳动得越来越快。那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雨声混乱了他的听觉,他闭上眼晴,却似乎看清了树后的一切。

那三个金国侍从,也是急了,嘀咕了一番,竟是抽刀胡砍,一副快刀斩乱麻的架势,快速地扫过一片木丛。

张逸凡猛地睁开眼睛,全身的寒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不行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终结按捺不住那份恐惧,掩着身子,从树下蹿了出去。

“簌簌!簌簌!”林草攒动着,引起了金国侍从的注意。目光眺去,正是张逸凡那仓惶的背影。

为首的金国侍从连声招呼,随后便追了上去。另外两个金国侍从呼应了一番,竟是一左一右,向山林上处掠去。这正是金国群狼式的围猎术。张逸凡在这种围猎术的驱赶下,几乎没有机会离去,只能一路向上,越爬越高。

好在张逸凡身子瘦弱,在那杂木乱石间,倒显得轻巧许多。而那金国侍从虽多有不便,但那杂木又岂能挡得住他们,一路劈砍,速度却是不慢,反而因为张逸凡的遁逃,激起了他们那贪婪的狼性。

片刻间,距离越拉越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雨儿悄悄地停了下来。张逸凡顺着前路奔走,本以为希望就在前方,却猛地发现自己已踏上绝路。那眺过的眼,映着深不见底的沟壑。前方,正是那无名山峦的断崖!他回过头去,想要再寻逃路,却见那三个金国侍从从不同方向围来,后路已被生生地斩断了。

“糟了!”张逸凡面色苍白,退至崖边俯看,只见崖壁嶙峋,枯木丛生,底处是一渠急湍的奔流,可谓十死无生之地。

“小娃娃!”为首的金国侍从操着别扭而刺耳的汉语,向张逸凡逼近。张逸凡猛地回过头去,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不断默念:保护好裘衣!保护好裘衣!然后轻缓地挪着脚步,直至脚跟踩空,退无可退。

“小娃娃!”为首的金国侍从敏锐地发现裘衣的不寻常,嗓音低沉道:“裘衣…给我!你…放走……!”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左右呼应,又向张逸凡围笼逼近了几分。

张逸凡那里能想到自己轻微举动,竟暴露了裘衣的重要性,神色一慌,又暴露得更为彻底“交出裘衣就能活命吗?”张逸凡摇摇头,且不说国恨已被父辈教诲耳目渲染,单说今日之家仇,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只是,以他这八岁幼龄,又如何能想到对策?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跳吧!”张逸凡定了定心神,终究是“虎父无犬子”,思量一番,心知死路一条,也要将裘衣的秘密带入黄泉。

他转过身去,喉间蠕动仍有一丝胆寒,但依然决心不改,纵身跃起。

“慢着!”远处,一声娇呼乍响。

张逸凡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悬于半空。

那金国侍从同样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只见远处奔来两道身影,她们长发飘飘,披着墨绿色的袍子,手执短弓,像是军家戎装,却又只有点大的年纪。

“两个小孩?”三个金国侍从费解地望去,却见那微微年长的少女高声大呼起来。

“洛瑶!”

“知道了!”被唤作洛瑶的少女应着姐姐的呼喊,纵身跃起,直径掠过三位金国侍从,飞至崖边。那胜似苍鹰般的眼眸落在张逸凡的身上,手上扬弓引箭,便是一箭射出。

这箭矢唤作“飞索矢”,箭羽出连接着一根细长而柔韧的线丝。可用于攀爬悬崖峭壁,也可用于飞矢救人。一箭射出,精准无比地避过正在下坠的张逸凡,穿透了那厚重的裘衣。只是,这洛瑶始终思虑不全,张逸凡的坠势岂是她这点大的年纪可以止得住的,短暂地救下了张逸凡,却因为拖不动这份重量,腿脚微颤,竟缓缓地滑向崖壁!

“曦姐姐!”洛瑶一急,朗声大呼。

洛曦闻言,只是轻轻瞄过,眉头微蹙,而后纵身而起,左右一箭。紧接着,翻过为首的那名金国侍从,手中短弓之弦悄悄抹过。下一刻,箭矢穿胸,弦刎脖颈,三名金国侍从到死也没能想到,不过是个点大的孩子,出手竟然如此凌厉,转眼便取了三条人命!

“瑶儿!坚持住!”洛曦大声喊道,足下跨步,一把揽过洛瑶那险些扑出崖壁的身子。

“瑶儿,用力拉!”

洛瑶涨红着腮帮,紧攒着被索丝勒得通红的小手,“不行啦!这家伙太重啦!”她大声埋怨起来,但终究是为了一条人命,而紧咬着牙关。

其实以她们二人的力气,想要拉住张逸凡,实非难事。只不过那裘衣本就有些重量,如今淋雨沾湿,自然更重了几分,也就不是洛家姐妹力所能及的了。

“瑶儿放手吧!不然你我都要坠下崖去!”洛曦微喘的气息已露出力竭之兆。此刻,以姐妹二人的力气,或可坚持一二,但如果二人力竭,又不及时松手,那可真真是妄送了三条性命。

“不行啊!”洛瑶连连摇头,“如果松手,这家伙岂不是丧于你我之手!再坚持一会儿爹爹马上就会来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攒着索丝的手又添了几分力气。

洛曦闻言,几无辩驳,便不加言语,同样添了几分力气。可终究抵不过力竭的命运,被那坠势拉扯,不住地滑向崖边。

“放手吧!”洛曦大声喊道。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不行!”洛瑶虽然心慌,但依然拒绝姐姐的提议,不肯放手。而她的力气又敌不过姐姐,这边姐姐已经力竭,她又岂能坚持,身子微微一软,便被那索丝拖着地半悬着身子,险要坠崖。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半空落入崖边,双手一提一拉,推开了洛家姐妹,将张逸凡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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