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先回府禀告老爷:“众夫人和大小姐进香已毕,正在回府路上,因见春光秀丽,或许耽搁片刻。”

高千户捋须微笑:“无妨。”遂唤来管家王丕,让他吩咐伙房准备,等夫人们一到即刻开席。

平日里,各房都自行安排伙食,少有合家团聚,所以,高千户特别看重节庆家宴,尤其年初一的合家欢,新年伊始,更加彰显豪门富贵。

一盏茶水功夫,听得大门外喧杂叽喳,王氏已领着众女眷回府。

趁各位夫人回房更衣,王氏先过来面见老爷,谈及进香事宜,王氏表面若无其事,说一切安好,高千户遂放下心,笑着说:“就怕盈盈会惹些是非。”

王氏嗫嚅:“哪会?盈盈一直在妾身左右。”

高千户点头:“那就好,再过两月,便是盈盈成亲的日子,这段时间地动频发,更须特别小心,上几日,谷梁县令还问起我,亲事各项是否准备妥当,也巴望早点成就好事,还开玩笑,说魏公子都等不及了。”

王氏似有点担心:“也不知那魏公子人品如何?但愿不至委屈盈盈。”

高千户哈哈笑:“你们妇道人家毕竟见识短浅,既然是太守的公子,又是当朝显贵杨国公的义子,还能委屈了盈盈?听说,魏公子文武双修,风度翩翩。”

翠儿端茶进去,恰好听到王氏和高老爷的对话。

…………

因为在普法寺和慧根相遇,翠儿担心大夫人对她有何发落,奉茶退出后就在门外偷听,果然听到王氏提及她。

“有一事想先请示老爷,盈盈出嫁,她房内丫鬟该如何处置?”

“你是问刚刚送茶的那位丫鬟翠儿?”高千户疑惑:“平日女仆之事不是夫人自行决断的吗?”

王氏吞吞吐吐:“别的倒好安排,只是翠儿……”

门外,翠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高千户哈哈大笑:“夫人何至为一位奴仆劳心,既然翠儿是盈盈的贴身丫鬟,自当陪嫁魏府。”

王氏说:“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高千户觉得奇怪,一位丫鬟还需多虑。

王氏婉言道:“照常理,翠儿和盈盈年纪相当,陪嫁过去做个侍妾也当分内之事,但只不过翠儿是十三岁之后才进的府,怕早有青梅竹马的心仪之人,硬生生拆散,恐生二心,由此对盈盈也非好事,莫如,还是另选个陪嫁丫鬟,至于翠儿,等盈盈成亲后,遣些银两将她打发嫁人,也为高府赚些好名声。”

翠儿听到这,感动得眼泪汪汪。

高千户略有不满,责怪王氏:“你平时吃斋念佛倒也罢了,怎么对下人也起了菩萨心肠,这样吧,这事一会我问问盈盈的意思,如果她舍不得翠儿,也只好仍旧让她陪嫁。”

翠儿遂飞快跑去找高盈盈。

…………

“小姐,小姐!”连喊了几声,高盈盈才从遐想中回过神,嗔怪:“翠儿你喊这么大声干嘛?!”

“就是喊这么大声你也没听见啊!”翠儿平素和高盈盈情同姐妹,背地里,就不怎么拘礼,想起刚刚大夫人和老爷谈论的婚事,笑话她:“是不是在想魏公子啊?”

“什么未公子必公子?休得胡说!”没料想高盈盈瞬间变了脸色。

本来也是,刚刚还沉浸在和恩公的无限缠绵里,正自陶醉,被打搅了不说,还搬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也怪不得她反目。

“咦?!小姐你这是……难道……”弄得翠儿举措不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本来,她偷听了老爷的话,想先来求求高盈盈,让她到时候另外选个丫鬟陪嫁。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吞吞吐吐的。”高盈盈白了翠儿一眼。

想到梨花园的一幕,心里不免有气,怎地让她去弄些吃的,不一会,反而把一干夫人都招来了,莫不是她告的密?

越想越疑惑,不是吗?她和恩公正情意绵绵,怎么就那么巧,大夫人她们恰好赶到,还有,她当时哪去了?

“我……”翠儿刚想说什么,被高盈盈打断,“我问你,起先在梨花园,是不是你跑去把夫人们引来?”

“小姐,冤枉啊!”翠儿慌忙下跪,本来想求大小姐,看在主仆三年的情分到时候放她出府,如果大小姐生气,那还有她的好吗?

遂一把鼻涕一把泪,干脆把怎么去找吃食,怎么遇到儿时大哥哥慧根,又怎么被二夫人看到叱责,原原本本如实交代……

“二夫人厉声问及小姐去向,奴婢实在不敢违背。”翠儿痛哭流涕地说。

高盈盈想想也是,翠儿毕竟只是一个下人,面对泼辣心狠的卞氏,她岂敢隐瞒……

火气消了一大半。

弯腰扶起翠儿:“好了好了,我也不怪罪你了,只是恩公他……”想到他被那个铁塔般的和尚抓回寺院,也不知是何后果,心里枉自酸楚。

“小姐,你都要成亲了,还想那人做甚?”翠儿诚心相劝。

“谁说我要成亲了?”高盈盈惊诧不已,翠儿遂把刚刚偷听到的事告诉她,听完,高盈盈半响无语。

也不是很突然,地动之前,母亲王氏就旁敲侧击提过,只是没想到,成亲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见高盈盈低头不语,翠儿忐忑地问:“小姐,你等会能不能告诉老爷,说不想让奴婢陪嫁,虽然,奴婢也舍不得小姐,但……”话没说完,脸忽地红了。

高盈盈心里一咯噔,莫非是那个小和尚?忙问翠儿究竟,翠儿红着脸点点头:“小时候,他说过,想让奴婢长大后做他的媳妇。”

想到什么,又急忙辩白:“如果小姐不愿意也行,那,奴婢就永远陪伴小姐,反正……反正他当时见二夫人喝住奴婢,居然悄悄溜了。”翠儿恨恨地说。

“傻丫头,”高盈盈瞥了翠儿一眼,“那你脸红什么啊?心思都搁脸上了。”说得翠儿脸更红,低声求证:“那小姐这算是答应奴婢了?”

高盈盈忽然叹口气:“光我答应又有什么用?你那个慧根不是已经出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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