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当铺叫“恒利生”,是盈州城内财力雄厚的当铺之一,很有名气。

赵一充来到铺子前站住了脚步,他发现恒利生的的铺子竟比左右毗邻的建筑都要高些,进入店铺还得上六级台阶才行。他左右环视一圈,独独恒利生当铺门前才有这么高的台阶,在这一片建筑群中最为显眼。

几步上了台阶,赵一充撩开当铺的帘子,抬脚迈过近乎膝盖高的门槛,才进了店里。心中免不了调侃道:进出还得跨个栏,真是醉了。

进门后眼前是一列宽大的屏风,这块屏风挡住了店内的一切,里面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到,倒是屏风上的几个招财童子抬着个硕大的金元宝,样子栩栩如生,好不生动。

赵一充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感觉空间立刻变得宽敞起来,可能是时间还早,店里除了忙碌着的伙计,却没有一个客人。前方一排都是高过头顶的柜台,充满了压迫感。抬头一看,店堂屋顶也很高大,只是四周的窗户设得又高有小,光线不免有些晦暗,柜台后的一堵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當”字,几乎占满整个墙面,周围黑黝黝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红纸条,上面写着:

“失票无中保不能取赎”

“虫蛀鼠咬各听天命”

“古玩玉器周年为满”

“神枪戏衣一概不当”

赵一充站在店堂中央位置好一会儿了,店里伙计却并没有人前来招呼,任由他东张西望的看着。

其实说起来,当铺的规矩还是挺多的,就说这恒利生门前的六级台阶和近膝盖高的门槛,一是寓意着门坎高,二是防止涨水时被淹。进门处的巨大屏风,不仅是为了不让人看见当铺内的情况,也为了不让熟人看见来典当者的窘相。当铺的柜台故意做的很高,以至于站在柜台前都无法看见柜台上的物件,这是为了让典当者产生敬畏感,不敢和当铺争价。当铺的伙计一般也不会主动上前询问客人要当些什么物件,免得将一些脸皮薄的生客吓走了去,只需不理睬他们,稍待片刻,一些客人过了心里挣扎期,大多会主动去柜上询问,但这些客人早已都被掌柜或朝奉们瞧在眼里,届时便会更多更狠的压他的价。

恒利生的大朝奉坐在高高的柜上早已注意到了赵一充的存在,不露痕迹的观察了一阵,却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不同于其他人,心中不免纳闷:这人明明一身文人打扮,可头发却短的像和尚,身上的青衫七八成新,没有佩戴任何玉佩饰品,应该是寒门子弟不差。可往日见的寒门子弟,个个进到当铺里大多都满脸胀红,一脸的窘态。这人倒好,满脸微笑着,还透出一股子兴奋。

大朝奉想了想,便叫来一个伙计,附耳叮嘱了两句,伙计点点头钻出了柜台,来到赵一充跟前。

“这位公子有些面生,看着是头一次来咱们恒利生吧。”伙计客气的问道。

赵一充看了眼伙计道:“是啊,你们这服务也太差了吧,我都站这半天了,也没人过来招呼一下。”

伙计回头瞧了朝奉一眼,大朝奉点了点头。

伙计便道:“是小的不是,怠慢了公子,不知公子可是来典当宝贝的?”

“没错。”赵一充点点头。

“公子这边请,我家大朝奉正巧就在柜上,一定能给公子的宝物估个好价钱。”伙计一边说,一边领着赵一充朝柜台边走去。

见赵一充走近,大朝奉微微前倾身子,脸上微微带着一些笑意,道:“这位公子,不知要典当是何宝物,公子尽管放心,咱们恒利生是百年的老字号,讲得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赵一充微微点头,从长衫下的腰包里掏出眼镜盒往柜台上一放,道:“就是这个,请给估个价。”

“此乃何物?”大朝奉拿起眼镜盒子来回瞧了瞧,又放了下来。

赵一充将眼镜盒拿回来,打开盒盖,再次放在柜台上,道:“这个是太阳镜,当世只此一件,别处再无可寻,说是宝物也不为过。”

大朝奉定睛观察了一阵,抬头看了眼赵一充,眼中充斥着疑问道:“太阳镜是何物?本人从未听过,敢问公子这宝物有何用处?”

赵一充无奈,只好取出盒子里的墨镜,左右分开眼镜脚,往耳朵上一戴,抬头道:“喏,便是这个用法。你也可以叫它墨镜,出门在外,不管是步行驾车,还是乘船出游,即携带轻便又使用方便,随时随地都能阻挡炎热的烈日,保护你的眼睛,可谓是出门旅行、遮阳蔽日的绝佳利器!”

这些说词是赵一充进当铺前就想好的,因为随身带着的物品里面,除了这幅太阳镜能当掉换钱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是有大有用处的,打火机和瑞士军刀自不用说,能够应付不时之需;这一路还长的很,指南针也是非常重要的,这里可没有GPS导航,迷路了可是个大麻烦;至于那些为数不多的应急药品就更加重要了,这个时代缺医少药,兜里的现代药品可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

他滔滔不绝的说完一大通,自信帅气的将眼镜摘下,放回柜台上,抬手示意请大朝奉试用一下。

大朝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一充,又看了看太阳镜,才小心翼翼的拎着眼镜脚,将太阳镜戴了起来,大朝奉两手生疏的扶着眼镜脚调整了好半天才算是戴稳。

“怎么样,不错吧。”赵一充笑道。

大朝奉没有说话,扭头往左看了看,又朝右看了看,接着又抬头看看了,接着眉头便慢慢皱了起来,他将太阳镜摘了下来,轻轻放到眼镜盒旁。

“公子请收好!”大朝奉突然道:“来人,送客!”

“是。”伙计马上抬手道:“公子,请。”

赵一充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送客了?怎么做生意的?”

大朝奉心中早已不悦,压着火道:“这位公子,本店规矩,神枪戏衣一概不当!”说完,用手朝墙贴的那条红纸指去。

我去,神枪戏衣?敢情你认为这个是唱戏用的道具啊,太尼玛蛋疼了。赵一充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被雷了,心中早已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哪里像唱戏的道具了?你什么眼神,懂不懂啊?”赵一充实在忍不住,呛声道。

大朝奉火更大了,他自小就在恒利生学徒,二十不到就当上了三朝奉,之后十年时间便坐到了大朝奉的位置,现如今在这恒利生大朝奉的位置上已待了有二十余载了,真可谓阅历丰富,眼光毒辣。偏偏这后生如此无理,说他眼神不行,还敢质疑自己的经验和阅历,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本人几十年来阅宝无数,这个称之为太阳镜的物件,虽通体黝黑,有些光泽,可入手轻飘,毫无质地,绝非玉石之材。”大朝奉虽然生气,但还是说的条条是到:“还有,你这太阳镜戴上之后,周遭事物一片漆黑无比,稍稍久些更是让人头晕脑胀,眼前犹如烟尘障目一般难受,此等无用之物还敢自诩宝物,着实滑稽可笑!”

“谁说这是玉石了?玉石能用来做太阳镜吗?这个材料是树脂的,很贵的。”赵一充解释道:“还有,这个是遮太阳的,你是第一次带,可能会有一点点不习惯......”

“信口雌黄!”大朝奉打断话头,冷笑道:“换做旁人,兴许被你就蒙骗了过去,你道我不知树脂是为何物?本人十多年前便知道树脂,那是松树上溢出的树汁凝固所得,不仅不能食用,燃择黑烟四起,根本毫无用处,哪里还能算得上贵重之物?再说了,树脂色泽微黄或是棕红,哪里会是黑色?”

赵一充还真的无言以对了,他总不能说这是合成工业树脂,是未来的科技产物吧,东西没当出去是小事儿,被人当做疯子可就麻烦了。

大朝奉见自己三言两句之下赵一充便说不出话来,心中顿时得意起来,高声道:“来人,送客!”

“请!”“请回!”大朝奉话音刚落,已有两三个伙计聚到了赵一充的身边,神色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客气。

赵一充从柜台上拿过太阳镜戴上,又收好眼镜盒,向大朝奉道:“不识货。”说完,便大步流星出了恒利生的门。

待赵一充出了门,一个伙计凑到大朝奉身边:“大朝奉您真是博学群览,一眼就能识出个中破绽,树脂是什么,小的连听都没听过。”

“让你小子平时多看书,你小子就知道偷懒。”大朝奉朝伙计的头上一拍道。

伙计一阵憨笑,赶紧递上茶水:“是是是,大朝奉教训的是,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瞧那小子一进门,我就瞧出不对劲来,我料想,这人不是唱戏的就是说书的!年轻人不求上进,连自己的家伙事儿都拿来当喽,真真没出息。”大朝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良久才自信道:“想在我眼前蒙混过关,还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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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充戴着太阳镜走下恒利生的台阶,此时日头也高了,赵一充向太阳看去,心中叹道:瞧瞧别的穿越众,穿越回去随便一个随身物件就能当成宝贝卖个三五几千银子的,再瞧瞧自个儿,区别咋就这么大呢,这太阳镜可是名牌,两千多呢。

赵一充脑子里面不停的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弄点钱,没钱傍身的感觉真的是太不好了。

没走多远,就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公子慢行,公子请慢行。”

赵一充回头一看,一个身高脸尖的瘦子追了过来。

“你在叫我?”赵一充道。

那人点点头:“小人唤的正是公子。”

“叫我什么事儿?”赵一充问道。

要换在后世,有陌生人找他搭话,赵一充警惕心早就起来了,但现在是古代,加上自己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没什么好被骗的。

瘦子蓄了八字须,一身粗布蓝色长衫,手拿一把折扇,作揖一礼道:“鄙人同公子告罪。”

“跟我告罪?何罪之有?”赵一充糊涂了,平白无故来个道歉的。

八字须道:“公子恕罪,刚才公子在恒利生之中典当之时,鄙人恰巧......都听见了。”说完,还偷瞄了一眼赵一充。

“没事儿,听见了就听见了。”赵一充满不在乎,随即又道:“可我怎么没看见你人呢?”

八字须忙解释道:“哦,刚才鄙人恰巧进门,听见公子和大朝奉说话,鄙人便在站在屏风后,没有进去。”

赵一充笑道:“出来也没看见你,你是特意避开我,怕我尴尬吗?”

“鄙人是怕冲撞到公子!”八字须微微露出笑意道。

“瞧你还挺会做人,莫不是,你看上了我的太阳镜?”赵一充开门见山道。

“非也,不是鄙人。”八字须摇了摇折扇道。

“哦?那是谁?”赵一充道。

八字须将折扇“唰”的一下打开,用神秘的语气道:“盈州城的一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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