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充在一旁目睹了交赎金放人的全过程,待见到众人簇拥着装满银子的大箱进了议事厅后,便朝后山方向走去,他可没兴趣参与山贼们分赃的会议,这会儿还是钓钓鱼比较有趣,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惊叹,这无本买卖当真利润可观。

取了钓竿,又从瘸腿厨子那要了一壶小酒和一些花生,赵一充哼着歌就往山后的溪流方向去了。

寨子的后山是条死路,那里除了泉水形成的一条溪流和一处池塘外,其余全是杂草树木,根本没有别的去路。

刚走出不远,忽然听到有人声,赵一充停下脚步,回首寻声看去,只见一处被木栅栏封住的洞口,里面伸出一只手正朝着他不停挥舞,细看才能发现,那人的脸颊也正凑在栅栏的缝隙间,嘴里不停的叫着:“好汉,这位好汉请留步。”

赵一充只好调头扛着鱼竿走了过去。

洞口处的一把大锁将洞门死死锁住,里面关着两个年轻人,靠近栅栏处的那人身着华服,面目清秀,虽然衣裳上沾满了污垢和尘土,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人应该是个公子哥,另外一人则是下人的装束,同样也是脏兮兮的一身,站在公子哥的身后不远处,正望着外面的赵一充,在从衣着上能判断出这应该是主仆二人。

赵一充稍稍打量了两人一番,便道:“叫我?”刚说完,赵一充就发觉这个问题有些多余,这里四周空无一人,不叫他还能叫谁啊。

这两人便是前几日被绑上山的“兔爷”——林少爷主仆,因为两人不是白府的人,且身份又有些特殊,所以才被单独关在了此处。本来这里是有人看守的,可今日好汉寨成功赚到了一大笔的赎金,山寨里仿佛突然间成了节日一般,大家纷纷聚集到议事厅去,想要亲眼去瞧瞧那几箱银子,不得不说在任何时代钱的魅力都是无比巨大的,这些穷哈哈们恐怕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就连这里的看守也不例外,忍不住也跑去瞧热闹了。

公子哥装扮的正是穿着林少爷衣裳的禄升,他急忙点头道:“是啊,这位好汉大哥,是我叫你。”

“什么事?”赵一充问道。

“敢问大哥,今日是不是来了交赎金的人?”禄升问道。

看得出来这两人应该也是被绑来的肉票,赵一充先前见到被释放了那么多人,又听许鲁明说都人都放了,还以为肉票真的都被赎走了,没想到这里还剩两个。

赵一充道:“是来人了,刚才许寨主已经把人都给放了。”

禄升抓住栅栏,急忙问道:“那陆府来了人吗?”

赵一充耸耸肩,道:“不知道。”接着又道:“我记得来的那辆马车上插了旗,上面有了个‘白’字,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禄升一脸的失望,回头朝仆人装束的林少爷看去,道:“少......难道陆先生还未收到咱们的消息吗?”

林少爷其实一直在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外表看似镇定的他,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心里一阵失望,林少爷想了想,还是走到洞口,拱手微微一礼,对赵一充道:“这位仁兄,我二人被关押在此处已有数日之久,也不知当家的是否派人将消息送到了陆府里,心中甚是不安,可否让我们前去见见当家的好问个究竟,在下感激不尽。”

要是有别人在,一定会被刚才的一番景象逗得直乐,一个下人竟然还学着文人公子的腔调,拽文咬字的好不有趣。

可偏偏赵一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在意这些,古人说话的样子在他看来都差不多,赵一充无奈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啊,我不是这寨子里的人,帮不上忙,你得去问他们。”赵一充虽然对绑票的行为持反对态度,可如今身处的环境特殊,这里是绑票劫道才能得以谋生的山贼老窝,他们的生存法则自己可不敢随意挑战。

禄升一听,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道:“你不是寨子的人?那你是什么人,也是被绑来的肉票吗?”

“我不是肉票,我嘛,算是寨主的客人吧。”赵一充道。

林少爷道:“那正好,仁兄既然是这里的客人,同当家的说话就更方便了,还请仁兄为......为我们主仆二人代为转告一声。”说完,又是拱手一礼。

赵一充也挺同情他们的,只好道:“行吧,我晚些时候找机会跟许寨主说一说,现在他挺忙的,恐怕腾不出空来。”

“如此,便多谢仁兄了。”林少爷道。

赵一充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便转身又往后山走去,嘴里依然继续哼着那些没人听过的曲子。

待赵一充走远 ,禄升皱眉道:“少爷,这人是和尚吗?看着不像啊。”

林少爷不屑道:“当然不是,你看他肩上扛着鱼竿,手上又提着酒壶,一看便知道这是要去水边垂钓取乐,怎么会是和尚。”

禄升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赞同。

林少爷又道:“身体发肤乃是受之父母,常人岂敢轻易削去?此人却削得只剩一头短毛,不仅装束怪异,而且语态轻浮,还唱着那种俗不可耐的荤调儿,他自称是这里的客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是别的山头前来分赃的贼人。”

顷刻间,赵一充的就成了不忠不孝、无恶不作的山贼了。

禄升担心道:“少爷,这么久了也不见陆大人派人前来,那些贼人是不是没将少爷您写的信送到啊。”

林少爷走回洞内重新坐下,道:“成都府离端州路程不短,来去需不少时日,且再多等几日。”话虽然说得从容,可心里也不免为此担心起来。

禄升听少爷这样说了,想要说些什么,可想想还是忍住了,只是靠在洞口望着外面愣愣的发呆。

议事厅内。

许寨主听猴子提到林少爷主仆,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问道:“派去成都府的兄弟回来了吗?”

猴子答道:“今日午时刚回来的。”

“现在人在何处?”许寨主问道。

话音刚落,便有个胡子汉子迈步进来,抬手抱拳道:“当家的,俺便在此。”

“兄弟此行辛苦了,来人,快去取一坛好酒来。”许寨主豪气道。

马上有人取来酒坛,并倒满了一大碗酒。

胡子大汉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仰头就灌,弄得胡子和衣裳上都湿了一大片。

放下碗,打了个酒嗝,才叫了声:“痛快!”

许寨主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兄弟此去成都府数日,一路可还顺利?”

胡子大汉正色道:“当家的,小弟此行非常顺利,信件和玉牌都已经送到陆府的人手中,陆府上下果然吓的不轻,说是马上就会派人前来赎人,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袋银子,说是辛苦费,还请咱们务必细心照顾好林公子,一切开销花费都算他们的。”说完,胡子大汉“啪”的一声将一袋银两扔在了桌上。

许寨主不去管那袋银子,又问道:“你再说说,那成都陆府是何情况啊?“

胡子大汉不敢怠慢,答道:“一到成都地界我就打听过了,那陆府的老爷叫陆成尹,原来是朝廷的大官,去年才致仕回乡养老的。”

“那个林少爷又是什么来路,为何会来蜀地?”许寨主问道。

“听陆府的人说,那林少爷是他陆老爷好友的孙子,这次是来蜀中游玩的。”胡子大汉道。

许寨主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陆老爷好友的孙子?那姓林的家在何处,家世又如何?”

胡子大汉道:“只知道林少爷的家在江南,家中乃是世代经商的大户,富的流油啊。”

猴子忽然一拍大腿,叫道:“这就是了,我说姓林那小子口气怎么就那么大呢,开口就是一万两,敢情家里有的是钱啊,大哥,咱们这次又要发财了。”

许寨主嘴角一咧,笑道:“我先前还有些顾忌那个林少爷的家世背景,照现在看来原来是个富得流油的商贾,至于那个陆成尹,就算原来的官当得再大,现如今也不过是个致仕在家的糟老头子,官场就是个人走茶凉的地儿,看来这一万两银子想不收都很难了,哈哈哈哈。”

说完,许寨主便大笑了起来,众人也随之笑了起来,议事厅里又是一阵喧闹。

两日后,通向端州的官道中,六个神色森冷的男子正在急急的赶路。

六人都骑着快马,一刻不停的往前奔驰着,他们的队形呈前中后三部,两两一组,从行进中可以感觉到,前后的四人都在暗暗提防着周围的一切,中间的二人才是队伍的核心所在。

六人行到一处歇脚的茶摊便停了下来,下马后,各自找桌子随意坐了下来,叫了茶水。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其实他们坐下的位置并不随意,依然是两人一桌,前后相护的格局,但在路人眼里,这几个衣着相貌都很普通的人,根本就不相识。

茶水上桌后,坐在中间那桌的两人并不急着喝,其中一人手里突然多出一枚银针,隐蔽的在两碗茶水中探了探,而后银针便又顷刻间消失了。

“大人,茶水无毒。”用过银针那人声音很小,态度非常恭敬。

旁边那位他口中所称的大人体态高瘦,眼神阴冷骇人,大约中年岁数,他显然已经身处上位已久,习惯了这一切的他只是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待他放下茶碗,随行的另外几人才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喝起水来。

“都安排妥当了吗?”大人的问话语言简练。

“大人请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属下得到消息后便马上召集了人手,命他们乔装赶路低调行事,此刻应该已经全数到达了。”另外一人注意了身边环境,低声答道。

“嗯,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说完,一大口喝光了碗里的凉茶道:“继续赶路。”

一行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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