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充跟在许寨主身后,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大树和小树休息的山洞。
靠坐在床上的许大树一见许寨主进来,便急道:“叔,小树他烧得好厉害,一直没醒过来,天不亮就开始说胡话了,可怎么办啊。”
许寨主并不搭话,只是快步走到许小树的床前,查看起他的情形来。
此刻的许小树正紧闭着双眼,满脸潮红,额头上敷着一块湿布,嘴里喘着粗气,不断的喃喃着:“娘,娘......”
许寨主伸手往许小树脸颊上一摸,吓得立刻缩回了,转头就朝站在一旁的徐郎中看去,脸色极为难看,质问道:“怎么这么烫,你昨夜不是说服过汤药后,天亮就能退烧了吗?”
徐郎中被许寨主的样子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忙解释道:“是啊,昨夜里喝了两次汤药确实好多了,可......可不知为何,天快亮的时候又烧起来了......”
许寨主打断徐郎中的话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把烧退下来再说!”
徐郎中叹道:“当家的,小树的伤口受了外邪,现在正邪交争之际,才致以高烧不退......”
许寨主根本不想听不明白这些医理,只是大声道:“别跟我说那些正不正邪不邪的废话,我就问你能不能治!”
“当家的,寨子里可用的药就那么些了,能用的法子小的早就试过了,可还是......不管用啊。”徐郎中其实也是有苦难言,山寨里缺医少药,根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许寨主脸色渐冷,道:“这么说来你是没办法了啰?”
徐郎中低头不语,只是一脸难色的的搓着双手。
许寨主见徐郎中竟是这副样子,突然火上心头没了耐心,大喝道:“既然如此,那还留你何用?猴子.......”
站在靠后位置的干瘦山贼马上应声道:“大哥,你说吧,怎么着.......”
“吊起来,给我活活打死。”许寨主森然道。
猴子得到命令,立马来了精神,眉头一扬,大声道:“放心吧大哥,小弟我亲自伺候他。”
徐郎中骇的“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连连作揖道:“当家的,饶命啊,小的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许寨主沉声道。
“只要让小的去端州城采买些药材回来,定能将小树的高烧退下。”徐郎中赶紧道。
猴子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徐郎中,道:“你这货休要拖延时间,到时候救不了我小树侄儿,你的小命也难保?”
徐郎中连连点头:“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许寨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道:“来去端州城就算快马也要一天一夜,猴子,你些人手赶紧出发,快去快回。”
“大哥你放宽心,我们一定速去速回。”猴子边说边揪着徐郎中往外去:“快走啊,慢吞吞的干嘛。”
徐郎中苦着脸道:“猴爷,侯爷,小的......小的不会骑马呀......”
猴子这时已经把徐郎中拽到了洞外,只听外面传来猴子的声音:“不会骑马?那正好,老子还担心你骑马跑了呢,这下倒省了老子不少事儿,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上,扔到马背上去。”接下来便传来徐郎中一连串的求饶声。
许寨主根本不去理会外面的事情,他已经坐到小树的身边,将小树额头上的冷帕子放到水盆里搓了搓,拧干后又细心的折好,重新摊放在他的额头上。
刚才气氛紧张,赵一充一直找不到时机上前查看许小树的伤势,现在才缓缓走了过去。
赵一充注意到,自己先前给许小树手腕和小腿上包扎的绷带已经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作为绷带使用的麻布,赵一充微微皱眉,小心的解开小腿上的包扎,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许小树的小腿伤口部位已经红肿了起来,赵一充又解开他手腕处的麻布,情况也是一样,肿的比小腿伤处还要厉害。
赵一充看着许小树高烧不退的样子,心里非常清楚,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口还是感染了。
许大树坐在另一张床上,身体不停往这边挪动,急切的问道:“老叔,现在怎么办啊,阿弟他不会有事吧?”
许寨主痛心疾首的道:“大树,都怪老叔不对,不该让你们俩去寻什么山,结果......是老叔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死去的爹娘啊。”
许大树毕竟年纪尚轻,阿弟的伤势危机,又看见老叔难过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坐着默默无语。
赵一充这时开口道:”许寨主,能否听我说几句?“
许寨主抬起头来看向赵一充,眼中满是哀伤,缓缓道:“赵兄弟有话只管说。”
赵一充道:“许寨主,小树的伤口是感染的症状,这都是因为处理的方法不对,没有及时消毒,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何谓消毒?”许寨主不明白。
“嗯......就是没有及时的清理和冲洗伤口,伤口才感染了病菌。”赵一充道。
“昨夜我明明看到徐郎中叫人提来清水,他亲自擦洗伤口后,才上药包扎了的。”许寨主不解道。
“是哪里提来的水?”赵一充问道。
“就在后山不远的一处泉眼。”许寨主答道。
“问题可能就在这,那水不干净,根本不能用来直接清洗伤口,很容易感染病菌,引起感染。”赵一充摇头道。
许寨主自然不理解病菌和感染的含义,但却明明白白听到水不干净这几个字,不悦道:“水不干净?你是没瞧见,那处泉眼里流出来的泉水是又清又甜,咱们寨子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外加牛羊牲畜,喝得可都是那里的水,从没出过事情,水怎么可能不干净?”
许大树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是啊,赵大哥,后山的泉水好喝的很呢。”
赵一充见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许寨主,大树,你们知道吗,那些泉水虽然甘甜,可里面却有成千上万个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用这样的水洗脸刷牙或者直接饮用,问题都不会很大,可用来清洗伤口就不行了,微小的细菌会直接引起伤口感染,先是红肿,再是化脓,后果严重的会废了手脚,甚至丢了性命。”
“那依赵兄弟的意思,应当如何?”许寨主头一次听说这些医学常识,虽然不明白具体意思,可其中道理他懂啊,毕竟自己是在军队里待过的人,不免想起了打战时,一些人确实因为小小的伤口化脓不治,最后丢了性命的例子。
“赵大哥,你神通广大,求你救救我阿弟吧。”许大树期望道。
许大树因为见过赵一充拿出来的古怪而新鲜的玩意,那吹起来异常刺耳的哨子现在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还有那个方便好用的火折子,小巧锋利的瑞士军刀,任何一件都是许大树没有见过的,再加上赵一充刚才一通高大上的理论,许大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现在能救阿弟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位赵大哥了。
许寨主也眼前一亮,道:“莫非赵兄弟有办法?”
“许寨主,大树,小树现在高烧不退,这样持续下去是会烧坏脑子,以后落下病根的,我虽不是郎中,不懂高深的医理,也没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但却知道一些处理外伤的急救方法,但是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小树的痛苦,为徐郎中购齐药材回来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我无法预知也无法保证任何意外事件的发生......”赵一充看了看许寨主和许大树,缓了片刻才道:“你们还愿意让我试试吗?”
许寨主一度陷入了沉默,而许大树却没想那么多,语气肯定的道:“愿意,赵大哥,我相信你。”
许寨主本还在犹豫不决,但听到自己大侄儿爽快的回答后,还是咬咬牙点头道:“赵兄弟,我信你,该怎么做,你尽管吩咐。”
有了许寨主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许寨主发了话,寨子里的人手任凭赵一充调派分配,要用的工具物品只管去仓库里拿。
赵一充也不多说,马上就行动了起来,他先是把许大树和许小树兄弟转到了一处较为通风的山洞休息,然后又吩咐人手去多烧开水,等烧开了以后放凉了,赵一充又往里面放了一定比例的盐,他准备自制一些生理盐水,再好好给小树清洗一下伤口。
赵一充用盐水小心翼翼的给小树冲洗伤口后,并没有马上包扎。
许寨主显得有些疑惑,便问道:“赵兄弟,伤口不用包扎的吗?”
赵一充解释道:“目前小树的伤口还是稍稍敞开通风一些时间比较利于恢复,更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绷带都没有消毒,我可不敢马上给小树包扎,万一再感染了怎么办?”
“对,对,赵兄弟说的有道理。”许寨主道。
赵一充又拿了些烈酒,开始对小树的全身进行擦拭,物理降温的重点部位是手心、脚心、腋下、前胸和后背。
足足差了半个小时,赵一充才累的停下来,道:“许寨主,叫人看着小树,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检查一下,如果体温偏高,就照我刚才这样用烈酒多擦擦。”
许寨主忙吩咐下去,叫人时刻守在小树身边。
处理完许小树这边,赵一充才腾出空来,又将许大树的伤口用盐水冲洗消毒了一下。
赵一充喝口水歇了一会儿,这才从自己的随身腰包里拿出几粒头孢类抗生素胶囊来,道:“许寨主,这是我出来的时候带的应急药,可以阻止伤口的感染恶化。”
许寨主从未见过这种花花绿绿的胶囊,好奇道:“这药是赵兄弟从瑞士国带过来的?”
赵一充将药丸递过去,道:“对,算这是我族中的宝物,就这几粒了,弄丢了可就再也没了。”
许寨主连忙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颤声道:“赵兄弟,那怎么行,这些可是你族中的宝物,这两个臭小子命贱的很,如何受用的起?”
许寨主嘴上这么说,可手上还是捧着药丸,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不放。
“许寨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药确实世间罕有不假,可也是来治病救人的,如果不能治病救人,说到底它们还是几枚药丸而已,没有任何价值,难道眼睁睁的见着活人受罪,还要将它们高高的供起来不成?我不会,就算是我族中先辈在这里,也不会这么做的。”
其实,赵一充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话也是存着小心思的,他刚才也见过许寨主凶悍的一面,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虽然表面上虽然大家相处还好好的,可说起来他们还是伙山贼,保不齐哪件事没做好得罪了他们,他们就突然翻脸那可就糟了。
所以,赵一充将这些药丸的价值说的越高越珍贵,许寨主欠他的人情就越大,对他就会越客气,自身的安全系数也就越高。
更何况,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抗生素存在,所以把它们称之为宝物也毫不过分,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的抗药性是很小的,这些药丸的药效定然会非常的明显。哪像自己那个时代,各种滥用抗生素,不管什么头痛脑热的,抗生素都要吃上几粒,好像不吃病就好不了似的。
果然,这话听在许寨主的耳朵里非常受用,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谢道:“赵兄弟对许家的恩情,许某人没齿难忘。”
许寨主按赵一充的嘱咐把药丸分给许大树一粒,许大树二话不说就将药丸往嘴里一吞,道:“赵大哥,这么一丁点药,能管用吗?徐郎中让咱们喝药时,都是一大碗呢。”
许寨主骂道:“臭小子少啰嗦,赵兄弟让你吃多少就吃多少。那姓徐的熬的药也是能跟赵兄弟族中的仙药比的?”
赵一充还真怕他贪多乱吃,便故意板着脸吓唬他,道:“常言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这药还不是寻常之药,贪多可是会死人的,想死就你多吃几粒试试。”
可就在这时,许大树突然捂着脖子,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啊啊”的叫了起来。
许寨主和赵一充都被吓得不轻,许寨主连忙抓住许大树的手,问道:“你怎么了,大树?”
许大树努力的咽着口水,好半天说了一句:“那颗药......粘在这,下......下不去了。”
赵一充那个气啊,抬手“啪”一声就给了许大树脑瓜子一下:“药丸粘住了你喝水啊,表情这么夸张干什么,搞得好像有毒似的。”
许大树忙端起床头的碗“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然后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可算下去了。”
许寨主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是药丸有毒,可现在发现是虚惊一场,又被赵一充无意中破了心思,不禁有些尴尬,心中来气,抬手也给许大树脑袋重重拍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
接着,赵一充又将胶囊掰开,把药粉融在温水里,又慢慢给小树喂下后,嘱咐好许寨主派人盯着,一有情况就去叫他。
消毒的工作还没有做完,赵一充在寨子里架起了几口大锅,将伤员要用到的衣物和被褥统统丢到锅里高温处理,赵一充又在徐郎中的物品中找了一些能用的麻布绷带,也全部进行了高温处理。
足足忙了两个时辰,赵一充才把一切事情处理妥当,望着空地上晒了一大片的衣服被褥,不仅笑了起来,自己倒是挺像洗衣工的,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这才想起已经过了中午了,肚子也感觉饿了起来。
正想着去哪找许寨主安排一顿午饭,许寨主已经满脸笑容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许寨主道:“赵公子族中药物真乃神药,不到两个时辰,小树烧便退了下去,人也清醒过来了,现在已经能够进食了。
“等等,许寨主,赵兄弟叫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改口叫我赵公子了啊?”赵一充纳闷道。
许寨主一撇嘴,道:“赵公子虽不曾言明,但赵公子族上能制出此种神药,那还能是普通人家?必是家学渊源、多年积厚的名门望族才是,不叫赵公子叫什么。”
赵一充听许寨主公子公子的叫着自己,真心觉着别扭,由衷道:“就叫赵兄弟挺好的。”
可不管赵一充怎么说,许寨主再也不愿意叫回赵兄弟这个称呼。
赵一充只好做罢,道:“赵公子就赵公子吧,咱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呢。”
许寨主投去疑惑的眼神,问道:“什么问题?”
赵一充摸着自己已经咕咕作响的肚皮,道:“许寨主,啥时候开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