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红是我交给青桃的。”
“安意此前并不知晓连城红乃是宋府珍宝,只是偶然捡到,后来机缘巧合被青桃看见,所以托她将连城红归回原处。夫人若要责罚,便罚我吧。”
说完安意便在青桃身边跪下,对着她极快的笑了笑,叫她安心。
安意这么一跪,宋依洲自然不乐意了,他本就厌倦此处气氛沉闷昏昏欲睡,当即起身要将安意拉起来:“阿意快起来,地上凉,仔细莫要再染了风寒。”
安意望着他摇了摇头,谁知宋依洲就此耍起性子,理直气壮道:“那个破戒指是我送给阿意的生辰礼物,既然给了她便是她的东西,她爱给谁给谁,爱扔进池子里也没关系,赶明个儿我再送给她十个百个扔着玩,我高兴我乐意,你们干什么要和她过不去?”
安意听的心中一动,这样看过去宋依洲长身玉立,神情认真,竟不似个傻子。
原来他不笑的时候也是这般俊朗,星眸含怒,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轻狂意味。
那一刻,她是打心眼里高兴。
她的依洲也会保护人了,会为心爱的姑娘撑起一片天。
他看起来这样耀眼,仿佛混沌世间的一抹青阳,驱散了她心中万丈愁云。
手依旧被他紧紧握着,不怕了吧?
自然是不怕了。
她久久的看进他的眸子,深深,深深。
仿佛蛊毒,深入骨髓。
却又甘之如饴。
终于,宋依洲一把拉起安意便要走出亭外,他说:“阿意,我们走。”
可是又能去哪儿?
亭外围着的仆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只听得身后宋夫人起身怒喝:“真是反了!把你们少爷拦住,带过来!”
既然夫人下令了,便不得不从。
一时间几个家丁齐齐上前制住宋依洲,他虽反抗,亦是无济于事。
很快,两人握着的手被分开,安意看着宋依洲脸上痛苦的表情,眼睛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宋夫人因愤怒而喘着气,眉眼间锋芒毕露,她虽是深闺夫人,到底掌管的整个宋府的家务事,多年威严怎容几个小辈挑衅。
“青桃屡次三番混淆视听,一派胡言,来人掌嘴!”
管家媳妇见夫人动了真怒,只好狠下心一巴掌落在青桃脸上。
“继续,我不说停便不要停!”
她眼有戾气,知道南安意是洲儿的心头肉动不得,难道教训一个丫鬟她也没资格吗!
霎时间,整个湖心亭都回荡着响亮的巴掌声,青桃一边哭一边求饶,直至嘴角流了血,那高位之人依旧没有喊停。
所有人都禁声一片,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夫人迁怒自己。
安意怒极反笑,冷冷盯着宋夫人道:“若安意寻回连城红,还请夫人放过青桃。”
宋夫人闭着眼不做声,算是默认。
只听得“哗啦”水响,安意竟是跳进池子。
暮春时节,水寒入骨,亦是顾不得了。
池水不深,刚刚没膝。
但要长时间弯下腰身在水中寻找一样小小的物件,又岂是易事。
况且池水冰凉,站的久了全身都失了温度,渐渐麻木。
无人知道她找了多久,青桃被掌嘴的声响,连同宋依洲的喊叫声都好像成为了非常久远的事情,和她离得这样远,恍若隔世。
安意紧紧咬着唇,只觉得头疼欲裂,手脚都不似自己的,每一次挪动都出奇的困难。
可她知道,那亭子里还有人在等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停。
抬眼依稀能看到宋依洲被人压着,像极了两人初见那会儿,他亦是被人压制挣脱不得。
若是那时候没有对他伸出手,不知道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写呢?
幽幽时光中,像是有一个温柔如许的声音轻轻问她,
你可后悔?
她眼中清绝,幽黑而不见底。
似乎在说,不后悔。
纵使深府似海,繁华如梦,她注定要被逐出。
依旧不悔。
天边斜阳沉了沉,大半已隐入地平线下。天际传来莫名的鸣叫,划破了铅灰色的雾霭。
终于找到了,池底那一抹温润的红色。
安意弯下腰拾起连城红,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形晃了晃,眼见着便要跌进水里。
终是有人先一步接住了她,那怀抱温暖,使人思之落泪。
是你么,繁华巷口,摇扇而出,谈笑风生。
是你么,秦楼楚馆,轻搂入怀,风流不假。
宁子川将安意打横抱起,归还了连城红,眉宇间悄然爬上一丝薄怒。
他本是顺路前来看望宋依洲,不想在湖心亭见到这样一幕。
眼见那女子体力不支,竟是心头触动,想也没想便跳进池子伸手将她接住。
到底是失态了。
奇怪,素来温文尔雅,翩翩如玉的才子宁子川原来也会失态么。
他无言,望着宋夫人的脸上已重新挂起了浅笑:“伯母,子川同这位南姑娘颇有交情,如今先行一步将她带走,还请伯母放行。”
宋夫人眼也不抬,只无关痛痒的两字“请便”。
宁子川看了眼宋夫人身后被家丁按住,一言不发的宋依洲,顿了顿,继而抱着安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