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月语下意识的挡在秋水面前,仔细看这个一半身体都被淹在阴影里的男孩,他有种在那里见过的感觉。

然后他就突然想了起来:“你…你不是在公园里的那群人中的一个么。”

“看来你还记得我,虽然你没任何存在感,但我还是对此感到骄傲。” 蓝瞳以不屑的口气说着让人亲近的话,只不过合在一起后却只让人觉得这是一张‘嘲讽脸’

“不好意思,我向来对长的丑的人印象深刻。” 月语用语言反驳他那张居高临下的面孔。

可是他不是赐御,不会在被人诋毁他自己形容‘我这张脸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闪亮明珠’的容貌时发飙。

他伸手拉秋水。

“干什么?” 月语拍掉他的手。

“如果你不想明天以一具尸体的形象登上报纸,我劝你最好让开。”

“你要干什么?”

月语以询问的口气,却摆出随时准备战斗的姿势。

“带走她!”

简明扼要的三个字,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他再次伸手。

月语想拦住他。

‘呲’

全身瞬间被麻痹,就像被电击了一样。

“我不是很想杀人,你应该庆幸今天来回收的是心情比较好的我,否则刚刚那一下你已经死了。”

蓝瞳拉过秋水,准备离开。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啊。”

“嗯?”

“我是说,我不想和你走。” 秋水挣开手,隔着一道阴影和他对视着。

“怎么说呢。”

蓝瞳看上去有些无奈:“如果不是你失去了记忆,我想你是没胆量说出这句话的。”

他握起拳头,不耐烦的叹了口气:“需要我动粗嘛?还是你想以无法动弹的身体被我抗回去?”

“我不想…”

“那就别废话了。”

“喂,我说。”

月语慢慢的恢复了知觉,说实话这种强迫女孩的戏码在他看来实在恶心的不行,尤其还是在自己面前,而秋水以他朋友的身份被人威胁,虽然自己很没用,但被无视的感觉还是很不爽:“在那之前能听听我的意见?”

“是想为自己难看的死法增添什么新的创意嘛?”

蓝瞳看他的眼里流淌着一种漠视。就像乞丐嘲笑的高官,回骂也只会脏嘴的时候用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在带走某人之前,给个能让人接受的理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需要!”

又是三个字,让人无法反驳。

月语往前迈了一步,这种距离要一拳砸中他也不过是一秒多钟的事。

他犹豫的时候,蓝瞳说话了:“在城里对末路之手动手的‘奖励’你应该清楚吧?’”

最好被放逐,最坏被抹杀。

“不要这样。” 秋水。

“我倒有个好主意。”

蓝瞳没有任何预兆的甩手,一道银色的电光闪过后,他们前方二十米处的杨柳树像被刀切开般整齐的断裂,而切口还冒着火:“相信你们对于能操控电能的我没有一点办法,而事实上我也不想不小心伤了古河幽海而影响后续实验,所以,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让你们自愿和我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电流在空气里的粒子没有完全散去,脸上还有点麻的感觉。

古河幽海,这个名字出现在他嘴里的时候,月语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愿回去?

为什么?

自愿和一个随时会杀了自己的人走?不过看样子是因为秋水会跟着自己的缘故所以才提出这个条件的吧。

他权衡了一下,在他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嗯思维模式下点了点头。

现在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一种无力感。

赐御站在离海岸比较远的一块凸出的‘岛’上——说是岛不过要算起来面积实在太小了,大概就和一个停车场差不多大,上面全是一些破烂汽车和一些建筑材料,而他站在这些玩意中间的一个废弃仓库面前。

这个让人看着就生怕随时会倒塌的建筑却就是海底庞大研究所的入口,也许当时那些建筑师这么设计就是为了为闲人免入吧,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掉的地方‘冒险’——何况还有一段一公里左右的海域要跨过,最多也是为了上面这些报废的钢材而特地乘船过来。

赐御推开门走进去,木门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稍微用力就崩掉了一块。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铺在地面上和积雪一样厚的灰尘。

他左右看了看,作为‘末路之手’以前的成员,在接受实验的时候有过进入这里的经验,所以他径直的走向墙角,然后拉动了扭动了一罐看上去很恶心的易拉罐,在走到中间拉下一根和头发丝差不多细的绳子,最后在按下墙壁上一颗凸出来的石头。

做完这一切后他退到门口,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一个方形的洞以木板向两边拉开的方式呈现在了仓库中央。

赐御没有丝毫犹豫的踩着金属楼梯走了下去。

海底实验室不只是单纯的一个‘实验室’,如果按照面积来算的话,大概有三分之一城市这么大,而这个巨大的建筑群包涵了一切实验可能用到的场所——比如试验地,注射室,廊道,休息室,解刨室,食堂等等,埋藏在枯龙城地下一千多米海底的死火山岩地中,而进入的唯一方式就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回廊。

赐御现在就站在回廊门口。

那是高达十米,宽过三十米的巨大甬道,四壁都是由银色合金打造的,只有地面呈现一种邋遢的黄色——因为整片地面像是没有材料一样草草的用泥土铺上去的。

“真是难办啊。”

赐御抓了抓头。

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被这像古代战场输送物资的大道震惊住了,先不论这能抵挡住一公里外核爆炸的金属材料有多昂贵,但是这海底作业的工程量就难以置信。

那些前辈们的解释是——‘如果这条甬道能轻易的被破坏的话,那些在海底工作的科学家们是无法通过这一千多米巨大水压逃出来的’

也正是如此,所以为了‘保护’科学家们,这条路上为了防止外来入侵的机关也多的令人发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带着机密情报和数据的科学家外逃。

赐御把视线从墙壁移到了看不到尽头的前方,难以相信的是居然能看到一片白色的雾气——这在密闭性极高的海底几乎是难以出现的景象。

“呐,首先,跟着我走。”

赐御往前迈了一步,才发现他要说话的对象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于是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迈出了第二步。

土地异常的松软,而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时候赐御才想起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海底研究所一般是没有多少出入流量的,为了保护这里的安全,负责的末路之手成员也只会在海边巡视而已——可是一路过来,虽然被禁足的海边没有一个人影——可是异常的却是连末路之手的人也没见到。而且一般由几个人盯守的仓库也疏漏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的余地。

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这里已经被疏忽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说已经废弃了?

那这本该在实验室里进行的实验却发生在公园里也能解释的清楚了?

那是为什么?

解释不清的状况一点有发生的理由。赐御决定进去看看。

飘荡在空气里的气味让他有种掉头就走的欲望,没有灯光的甬道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才刚走了三步,裤脚就像被什么缠住了。

他低下头,一只惨白挂满黑色血块的手死死的拉住他的裤子。

什么东西?

赐御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砍断这只手,可是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没有任何工具,如果要用重力直接拗断骨头的话那会不会看起来更加恶心。

所以他没动。

手拉的更紧了一点,然后一颗像是被出蛇从胃袋里反刍出来脑袋从手臂上方的黑暗里钻了出来。

他露出漆黑的牙齿,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救……命。”

赐御楞了半秒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人,而且是刚被人袭击过,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伤成这副模样。

而从他身上的服饰来看,应该是在海底深处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科学家才对。

“你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赐御对这一切都很不理解。

“救……救救我,有……怪物……”

他仰起头,发出让人难以听清的咆哮。

赐御把他扶了起来靠在金属墙上,然后视线扫视了一下周围,再次停在他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的观看下,赐御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科学家的腹部被撕扯开,肠子滑了出来,身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几乎遍布了每一寸皮肤,说起来不想是什么实验意外产生的爆炸引起的伤势,如果要准确形容的话倒像和野兽搏斗过后的场景。

他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大概是趴在地面爬行所留下来的。

“你说什么怪物?实验室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怪物……实验体出现了纰漏,‘它们’逃出来了。”

“它们?”

赐御不理解的在次问:“它们是指什么?”

然后他突然回想起两年前在实验大纲中记录的某种东西:“你是说被改造的那些‘玩意’跑出来了?”

科学家沉重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们是傻子吗?为什么会让那种东西跑出来?你们知道后果吗?”

“当然知道。”

科学家像露出生命中最后的一次自嘲:“后……后果是三千多名科学家全灭,警卫队全灭,实验破产,母体外逃。”

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脑袋无力的歪到一边。

赐御看了几秒后放开了手。

公园里的那东西,就是从一千多米外逃出的实验母体?末路之手负责追杀?然后遇到了他们?

整个过程让他有一种无力挽回的感觉,所有的一切和他脑海中那筹备的万无一失的计划有着巨大的出入。

他手足无措的看着甬道尽头。

“喂,虽然我现在是‘人质’,但还是有必要问一下我们要去哪里吧?”

从城市中心走到海边,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毕竟是夜里了,蓝瞳站在靠海很近的地方不动,秋水和月语站在他后面。

月语抱着手臂,感觉有点冷:“难不成是带我们来看风景的,我记得这里是晚六点之后禁止闲人靠近的吧?”

蓝瞳把额头前被吹乱的头发掀到头上,这样比较舒服一点:“等一艘船过来去一公里外的一片小陆上,而且你所说的闲人指的是一般的市民,恰巧负责让那些人远离这里的任务就是我们末路之手。”

他这样回答着,可是半天看不到船的影子,海面上一片寂静——这代表着不久前有人乘过船。

按照道理来说一般很少很少有人会去海底实验室,就算在正常运作的时候,除了输送大规模物质和取实验报告的时候会派人进去,更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有谁还会冒着危险去那个地方?

月语站在他背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去海边干什么,游泳吗?我觉得我可能不擅长这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离开这里……”

蓝瞳没理他,于是他只好转过头和秋水说:“你冷吗?”

“有点。”

秋水一边按住被风吹起来的裙子一边用手整理飘起来的头发,然后她站在了月语的背后,这样可以稍微挡一下风:“今天衣服穿少了点……”

“……我突然感觉我们两个人好闲……”

“诶?为什么?”

“拜托,我们是被人抓住了好嘛?居然还在讨论着‘冷不冷’这样的东西,你不觉得有点别扭嘛?”

“……有点……”

“……”

“不过他要抓的是我,为什么你要跟过来呢?”

“呃……”

月语愣了一下,好像对于秋水提出来的一些问题他总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都能因为赐御含糊的解释而和他分道扬镳,可是对于面前这个女孩,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会跟着她一起冒险……

难道真的是我太色急了?

月语在心里发出咆哮

“我不知道,不过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干什么危险的事吧。”

秋水看了他一会,然后把头歪到一边:“真是模糊的解释呢……”

宽阔的海边难以看得到边界,一个黄色的小点出现在海平线的那边。

蓝瞳把视线移了过去:“船来了。”

三分钟后,一个一层楼高的银色金属船停在了他们面前。

“上来。”

船舱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角落里一些印记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艘用来运送某种货物的货船,但是一般的货船都有五六层楼那么高,像个房子一样,相比而言这艘也实在太小了一点。

不过月语倒不在乎这个,他攀在驾驶舱的门沿上朝里面张望:“咦?怎么没人开船的?”

“这是全自动的三陆军用舰,除了战争操作意外,其他的,比如航海都是不需要别人来进行控制的。”

蓝瞳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条腿弯曲着靠着甲板上的护栏上:“还有,不得不警告你们一下,上岸之后,一切都要听我的,如果你们有半点和我命令违背的动作,我会采取一些措施。”

“呃……”

月语把身体从狭小的控制室里拔出来,然后盘着腿坐在地上。

秋水也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话说,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蓝瞳对突然安静的月语有点不习惯,也突然为自己感到惊讶,这种善意的口气就像是让一个挑食的人吃自己最不爱吃的青菜一样。

就算在组织里他也没和谁这样说过话,就算是高层他也只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到手里的人质一般都是百般的虐待,被他抓到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的。

然而现在他却问出这样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话——一定是实验室出的问题影响了我的情绪。

他这样想。

“不用,我觉得到了那里我会知道的。”

月语摇头,没注意到蓝瞳已经没有听他说话了。

安静中行驶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然后船体慢慢的靠在了一片堆满破铜烂铁的圆形‘小岛’上。

由于太暗了的关系,月语只能看到近处的东西,但是也能感觉到这个小岛的面积实在太小了一点。

蓝瞳上岸之后只说了句‘跟我来’然后就轻车熟路的在一堆几楼高的废铁之中穿行。

一座看起来快要倒塌的仓库在他们面前。

蓝瞳看了一眼被推开的烂木门,脸色稍微变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地面厚厚的灰尘也印上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有人来过,而且是不久前。

蓝瞳心里充满了疑惑,在一切按部就班的情况下,除了擅自离开的兰姬外,他想不到计划中的哪一部分是命令除了他之外的人现在去海底实验室的。

但是也没有多想,他打开了机关。

一个暗格在地面打开。

“哇啊啊啊,这么烂的仓库居然会有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密室,好刺激。”

月语突然用双手捂着脸惊叫了起来。

“你这种大惊小怪的表情我不知道在见识到别的东西后会演变成什么夸张的方式,但是你最好保持安静,不然你会后悔你发出一些噪音的愚蠢举动。”

蓝瞳扭动脖子瞄了他一眼,接着就走下了金属楼梯。

三个人下去后,地板上的暗格门自动关上了,大概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而这么设计的,不过下面没有一丝光线,和闭上眼睛一样的难以行动。

“喂喂喂,我什么都看不到啊。”

月语伸出手朝前方摸索,然后掌心的位置突然有一种温腻的触感。

“咦?这是什么?”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种少儿不宜的情节。黑暗里秋水似乎小小的惊叫了一下,然后触感消失了。

如果有光的话大概可以看到月语一脸尴尬,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啊……我……”

“没……没事。”

秋水用手捂着胸口,站到月语的背后去了。

月语发出没有声音的咆哮,一边想着如果这样被认为是一个在黑暗里伸出色狼之手的变态怎么办,一边迈着大步往前走,也许是路面的粗糙,他踩到了一块凸起,然后整个身体向后面倒去。

“啊!”

在空中立马转过身体,想以趴着减缓倒地冲击的月语突然后悔了,因为他没意识到这种姿势会有多暧昧——或者说当自己身体下有一个人的时候。

月语左手按着秋水的胸部,右手撑住身体,大腿以半跪的方式卡在秋水大腿中间……

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秋水声音都颤抖了:“那……那个……那个。”

“啊啊啊……对不起,我……”

两人靠近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的到,月语几乎要哭了。

“我说,你们两个是有表演的天分吗?还是说故意在这里秀恩爱?拜托你啦……”

蓝瞳无奈的声音在左手方向一米处响起:“在金属楼梯上也能绊倒,你是有多……”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或者说是看到了什么。

一具尸体。

一具穿着白色大褂,但全身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躺在那里。

蓝瞳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但也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这里面已经死了三千多个人了,就像在战场里看到一个牺牲的战士那样不足为奇。

他打开手腕上的照明灯——本来他是不需要这个东西的,但是为了不让某人在次无端跌倒这样耽误时间的戏码发生,他只好这么做。

可是面前的景象出现后,月语趴在秋水身上,却发出惊恐的声音:

“——啊啊啊,是死人!——”

赐御陷入了危险……

准确来说,是他面前不断从周围墙壁中弹射出来的圆形飞刃让他头疼。

数量上超过了几千枚,就算在宽达十米高达三十米的甬道中,飞刃的密度都不由得让人想到这是为了杀死一只蚊子而设计的机关。

赐御站在原地没有动,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躲开的必要。

几千吧飞刃在墙壁弹射,然后一起冲向了赐御。聚集在一起的高速摩擦,仅仅是发出的声音都会让人耳膜感到不舒服。

赐御轻轻的拍掉肩膀上的灰尘。

第一把飞刃朝他的额心飞来。

但是在触及到他前方十厘米左右位置的时候,飞刃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绕过了赐御。

接着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然后无数的飞刃席卷过来,可是全部像有生命一样饶了过去。

赐御站在一片刀海中思考什么。

对于拥有能力的人来说,这种机关实在是太过小儿科了,赐御仅仅靠着改变摩擦力方向就能把这些武器全部偏离轨道,当然,其他人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做到,比如在模拟战场中和他战斗的胖子,也许在这些刀还没有接近的时候就被他融化掉了。

赐御用手捏着下巴,在不断改变和避开飞刃的同时继续往前走。

可是海底实验室是针对一些强化和武器所研究的场所,普通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甚至连海边都无法靠近,而这种对于能力者毫无用处的机关来说,设计出来的作用等于无。

难道是为了对付其他什么东西?

赐御突然想到了那个科学家临死前所说的话——也许就是为了防止‘它们’的逃脱。

刃海结束了,不过十多秒的时间而已,但是如果没有绝对的防御力,相信在这种密度之下,只要短短一秒钟就能把入侵者绞杀成肉泥。

赐御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没有了第二次触发后,继续走。

可是黑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极小的喘息声。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赐御捕捉到了。他在次停下来,视线停留在前方。

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身体表面都浮现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被某种恶心的东西粘上了一样,他把头稍微往上抬了一点。

“唰”

像是出现了破绽一样,一个轿车大小的黑影从赐御的正左边冲了过来,目标是他的肋下。

赐御没有动,黑影在迅速的接近到身边的时候。

“咚”的一声。

黑影腹部位置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巨大的身躯往上空弹开。接着在空中,无数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不间断像花炮一样的响起。

像是被无数透明的铁锤在空中击打一样,它的身体以一种无法控制的情况在赐御头顶上的空中被冲击的到处乱飞。

赐御撤销了能力,黑影掉在了他面前五米左右的位置。

仅仅只是体型,赐御都能判断的出这和他在两年前接手的实验中描述的实验终端一模一样的产物。

也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计划中那个实验动物的真实面貌。

准确的来说,那是人——不过是有着翻着白眼,血肉模糊的三个人类脑袋,身体以野兽姿态站立被许多肉块缝起来的‘怪物’。

怪物躺在泥土地面上,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它的整个身体,六只眼睛盯着赐御。

赐御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他一边用手理平袖子上的褶皱,一边往前走,如果判断正确的话,眼前这个怪物身上所有的骨头已经全部断裂了,即使不死,也没有站立起来的能力。

走近了赐御才感觉到那股恶心感,而难以确信的事这样的东西居然有三千个。

计划中是以三个人类的身体来制造一个这样的怪物,三千个,就意味着死九千个普通人,居然只是为了制造这种东西。

赐御心里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离开末路之手,以及背后所谓的人类高层。

怪物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声,看不清形状的脚颤抖的向前伸出,看上去像是要抓住赐御一般。

赐御沉着脸把头歪倒了左边。怪物三颗脑袋一起发出‘崩’声音,然后诡异的生命彻底结束。

“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知道计划的整个过程,但是赐御却不知道计划的目的,这种牺牲了近一万人的实验动物被制造出来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在感叹这玩意太弱小的同时,赐御却没有发现自己四周有不下大概十只瞳孔正在观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隐藏在黑暗中其他的怪物们慢慢的往后退开。

“这是科学家?是研究实验的那种人?”

月语从秋水身上爬起来,尴尬完全被惊讶取代,他突然想起赐御曾经说过这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然而这种‘恐怖’的死相——像被野兽活剥了一样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都泛着细胞组织下的鲜肉,整张脸完全看不清,比起实验意外,倒不如说是在打猎的时候被猎物杀死的一样。

月语胃里有股酸水从胃管里涌向喉咙:“这怎么说……也不太像吧?”

“没什么像不像的,从这条路往里走,如果不死的话,你可能会见到一些你不敢相信的生物存在。”

蓝瞳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把遮住眼前的几根头发往旁边扶了一下:

“走吧,保持安静。”

按道理来说,一个平常的人见到一个死人的反应有多剧烈?一些脆弱的人估计都会吓得直接昏倒过去吧?但是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如此恐怖死法的尸体,然而月语就因为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而释怀了。

难道我天生就冷血嘛?

月语在心里质疑自己。

相比起来,秋水的反应倒像是只在一切尴尬的场景中出现——比如被月语压住的时候,因为这个死人在她看来没有一点可以值得长大嘴巴发出‘啊’的叫声的必要。

三个人呈直线竖形排开在廊道里前进。

金属楼梯大概只有十多米高度,胯下最后一道阶梯,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高十多米,宽三十米,地面用黄土铺成,其余三面都是金属墙壁。

月语又双手抱脸,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发出‘这真是太厉害了’的叫声,蓝瞳已经先一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安静。”

“……”

“这里是通往海底实验室的长廊,我不知道有没有生物隐藏在这里,但是必要的是这里有一些由声音触发的机关,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闭上你那张臭嘴。”

“……哦”

月语一边被捂着嘴巴一边拖长声音回答,然后他歪过头面向秋水:“你觉得没见过的生物是什么样的东西?”

秋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下方,一直保持这样淑女的走路方式跟在月语后面。

如果不是确信她就是海边那个古河幽海在前,月语打死也不会信这个女孩居然会是被赐御形容成黑手党的末路之手成员。

“大概,和公园里的那只一样吧。”

她轻轻的说道。

“公园的那只?当时太黑了我没怎么看清。”

月语夸张的伸出手左右张开:“不过那也太大了吧,几乎有一层楼那么高,连熊都比不上,而且眼睛还是红色的。”

“也许实验产物就是这样子……”

“也许吧,不过感觉没什么危险——它好像对我这种没用的人不感兴趣……”

月语自嘲的叹了口气,他觉得他一直在客串酱油的角色,和这种电影里的玄幻场景有种格格不入的冲击感。

“不会啊,至少你保护了我。”

名叫秋水的少女,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把鬓角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这动作看上去有种清新脱俗的美感:“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应该是住在街头的吧……还有你那个说话自恋的室友,有机会的话帮我谢谢他把?”

“你这样像宣布遗言的语气让我有点不安呢。”

月语把视线转移到甬道的前方,那里一片漆黑,只有蓝瞳腕表上的微弱光芒:“说真的,我一直都不明白我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参与到这一次事件中来的。”

“也许你不知不觉就会改变一些东西呢?”

秋水微笑的打了个比喻:“就像一盘巨大的旗,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兵’而打破整个计划。”

“我想我连兵都不如。”

月语把头往下一低,在他看来,这个世界里就算弱小的人也会像赐御那样操控某种能量,除了普通人以外——不过他就是以一个普通人参与了普通人一辈子也许都无法进入的世界里。

作为对自己鲁莽的奖励,他想一棍子敲死自己。

“哎,真是倒霉……”

秋水没听到他说什么,把头歪了过来。

一直沉默的蓝瞳也没说什么,始终保持光线的通畅,然后他停了下来。

月语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

“喂,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然后他和蓝瞳一样,把头扭到了右手边,准确的说是一具靠在金属墙壁上的尸体上。

“又……是死人?”

蓝瞳蹲下来,伸出手放在尸体鼻子下方,然后摸了摸满是血痕的脸,说道:“刚死没多久。”

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不过延伸到了前方三米左右的位置就断了,看起来是被人扶在墙边上的。

“果然有人,应该没走远。”

月语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把头凑过去,不过就没有下文了。 他也没在意,环视着周围。

蓝瞳把手电筒的光想往下移,破开的腹部露出了许多的内脏,几乎把下半身整个掩埋住了。

“呕……”

月语真真切切的感到嘴里发苦,他转过身,朝地上吐出一滩黄色的酸水。

“没事吧?”

毫无感觉的秋水反而在帮月语拍着背。

“如果……这不算事的话,我想以前老师教我的‘杀人犯法’是一种悖论了。”

月语用手擦点嘴边的液体,不敢在回头了。

秋水面朝着他:“其实习惯了就好……”

诶……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月语却猜得到她是以古河幽海的经验却用姬神秋水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月语也没在意这么多,他转身用手戳了戳认真调查尸体的蓝瞳:“咱……走吧。”

蓝瞳从地上站了起来:“喔,大概这一路上都没什么危险了。”

“什么意思?”

“有人替我们把机关全部清除了。”

他手电筒范围内,看不清的十米开外,地上的刀刃反射着光线。

赐御把外套上的裂口抹平,头发也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比较凌乱。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洞口,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海水无法流进来。二十米外是另一个洞口,实验基地的入口。

甬道里的机关大都是针对普通人设计的,因为没有一点对于能力者有作用的武器——比如一些陷阱,一些被机器发射出来的刀枪,一些子弹,只能对没有防御能力的肉体产生威胁,而且攻击密度大都是无法躲避,只能硬抗的类型。

虽然没有多大困难就闯了过来,但赐御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海底实验室不会只为了对付普通人而设计这么一条唯一充满入口的通道,虽然有末路之手的存在,但如果一些有组织的行动——比如翼族,或者盟界入侵盗取数据。

而且根据科学家的遗言,这里似乎被实验终端的怪物占据,两年前他过来这里的时候还要依靠别人取消机关才能安全进入,列如一些量子射线,等离子狙击炮等战争性武器。

可是这里实验破产后,有谁还会冒着被怪物撕碎的危险进入中央控制室去修改机关?

很多的疑问充斥在赐御的脑海里,他使劲晃了晃头,不用去想,答案就在对面的通道里。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伸手就可以摸到像镜面一样的竖直堵在洞口的海面,这里是一千多米的海底,普通人鲁莽的进去,只会被那剧烈的水压把身体压扁而已。

但是对于他来说完全无所谓,或者说根本不算什么,顶多让衣服湿透而已。

他又走了一步,准备跨进去。

然后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只眼球。

准确的来形容,那是一只漂浮在海面另一端,被镶嵌在一团黑影中的一只红色的瞳孔,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赐御的眼睛张开,又眯上,重复了多次,但还是无法看清,现在他只要一步就可以进去,或许可以游到他身边去看看,但是他不敢。

瞳孔动了一下,然后下方大概嘴巴的位置冒出在水里吐气的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然后就消失了。

也在这个时候赐御的背后响起了说话声。

“喂喂喂,地上那些刀片和枪棍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墙壁上那么多的弹孔?”

月语扯开喉咙在蓝瞳的背后喊,不过蓝瞳没理他,也因为确认有‘前人’踏过了机关,所以他也没有阻止月语的大叫。

秋水安静的跟在他们背后,中间夹着一直哼哼唧唧很不爽的月语。

赐御躲在了临界墙边的一处阴影中,因为甬道实在太大了,如果不用灯光照射的话是看不到旁边的,而蓝瞳三人为了避免危险走到又是路中间。

赐御看到了月语和秋水,虽然很不敢相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三个人在一起,而且碰面的地方是在这里。

他没有出声。

蓝瞳站在甬道尽头的海面面前,淡淡的说道:“我们到了。”

“咦?”

月语的右边眉毛挑的老高,他盯着违反了物理学的竖直海面:“这有什么东西嘛?为什么海水不会流进来?”

“是密度控制器,物质的流向是从高密度流向低密度,在这竖直的海面上被铺上了一层极高密度的研发物质,所以海水无法导入通道内部。”

蓝瞳解释道,然而他和躲在角落里的赐御一样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蓝瞳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什么……就算是高层也只会草草的敷衍几句。

“是哦是哦,虽然我不懂,但是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月语没有注意到什么。

“这种东西是领先世界科技五十年的产物,从遗迹里发现的一种科研数据。”

开口的是秋水。

“遗迹是什么东西?”

“诶?我……我也不知道,但是突然想起来的这个词汇。”

“……你这突然恢复一部分记忆的情形真的好诡异。”

“……是嘛……呵呵。”

蓝瞳的背对着他们,他的眼睛稍微闭上了一点,因为他看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划过。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毕竟海面有些模糊,这种高度的水下也许会存在什么水型动物。

他冷漠的说了句:“走吧。”

“诶诶诶,我们可以进去吗?没有什么电梯嘛?水下电车呢?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月语一边裂开嘴笑着,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一边和蓝瞳准备进入水面。

“我说啊。”

赐御从墙角里走了出来:

“要是就这么进去,你后面这两个人都会死的吧?加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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