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笑对着窕窕笑得很无辜:“或许是一时脑热?”

两人纷纷笑了起来,快活得打紧,丝毫不管台上,一代将领忠骨乱葬的悲哀。

话虽是这般打趣,妩笑心里头到底存了个疑虑,毕竟村人这病太过巧合,前脚出来个火煞,后脚就紧跟着个冒火的人,大半夜的换了套夜服,仗着轻功高就跑到人家房顶上,待判断准了位置,掀起一块瓦偷看。

窕窕描绘的不错,这个人果然是全身通红,许是拖延的久了,头顶上一根头发也没有。这人的身体被放在一个盛满了浓黑药水的浴桶里,红色的皮下似乎已经蒸发干了血液和肌肉,只紧紧地勒在了骨架子上,一根一根地看着分明,他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低着头看不清脸面。

旁边墨衣的男子似乎已经忙碌了很久,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就这么懒散地披在肩上,面前的桌上很是齐整地排放着药材和一圆底小瓷瓶,药贴里头却杂乱得不成样子,硝华拿着药秤,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瓷瓶,喃喃自语。

妩笑用了点手段,这才听到他在嘟囔着:“药放多了,太多了。”

妩笑把瓦放回了原处,心里头泛起了嘀咕:难道这硝华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不靠谱,而内心深处却想做一个悬壶济世的仁医家?

硝华又把目光转回到了秤砣上,眼睛死死地盯住上头的计量,手却灵活地在各个药贴之间游走,捡起药材丢在铁盘上,分毫不差。

他把铁盘子拿起,走到木桶旁把药材倒进了药水里,水面上嘶得一声冒起了白雾,水面却像是刚刚加热的水一般向上冒着泡泡,但桶里的人皮面上的血红丝毫没退,反而将勒住骨架的面皮更收紧了些,简直就像批了层皮的骷髅。硝华看到这般,面上一片阴沉,咬牙切齿地责备道:“果然是放多了。”

小左本已经在一旁的屋子里昏昏入睡,听到了房里的动静,抱着衣裳揉搓着脸蛋,眼睛只睁开一道缝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问道:“师傅,怎么了?”

硝华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绕到小左的身旁蹲下,缓声问道:“小左怎么还不去睡啊?”

小左眼睛快要睁开:“唔。。。。”

硝华拉下了小左揉着脸蛋的小手,低着头放在手心里揉搓,他叹了口气,复又抬头,说道:“小左,师傅在做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儿,但是师傅不得不做,你快去睡吧,小左乖。”他把手轻轻抚在了小左的眼睛上,往下挪了挪,小左的身子就像是抽了骨头只剩下棉花瘫软一般,靠在了硝华的身上,呼吸得平稳。

悦然在这马车上呆了一夜,胃里跟翻江倒海一般,不似一旁的安水,悠然自得的如履平地。

悦然一改往日的尊敬,咬牙切齿地愤恨道:“果然人如其名,安!水!”

“谢殿下夸奖。”

悦然狠狠地狞笑道:“师兄现在在我面前耍威风,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能把你这么一个大刺头给镇住?”

“殿下可别现在笑得开心,这条路上的面貌就跟巷子深处吓跑了自家男人的芝麻饼脸大妈,坑坑洼洼得多着呢,就算是常驻这边的人一个不小心也能摔得五体投地,”安水犹自闭目养神,“可别哭啊。”

悦然脸本就青着,听到这话,脸也随着拉长。

马车的车厢一下子向后仰去,副手的吆停声和马匹被勒紧得疼痛而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嘶吼接踵而来,安水被悦然瞪了一眼,那眼里完完全全是嫌弃乌鸦嘴的愤怒,他假装不知,犹自询问道:“又怎么了?”

悦然瞪了一眼后被无视得彻底,辛酸地躲到车厢的嘎达角落里拍着胸干呕。

副手隔着一层帘布看不清神色,只是语气里的不耐暴露得彻底:“禀陛下,大人,前面车马又撞倒了一个人。”

悦然吐得好些了,凑过来好奇问道:“怎么,又是个死人尸体?”

“回陛下,是个小乞丐。这山路上本来没什么人,这乞丐又是一声灰袍沾着泥灰,他当时还安安分分地走在路边上,哪知道突然就撞到车架上,”副手道,又低声询问,“多半是不要命来碰瓷讹人的,这种人不见银子不罢休,死缠烂打得难过,不如属下拿些银子过去打发了算了。”

安水平淡地说道:“世叔催咱们快些到崔安呢。”

副手自然是听出了安水口气里的不耐,很是为难:“可他并不挪地,请陛下大人稍安勿躁,属下即刻便好。”

安水原本安如入定,捧着茶杯端坐着连散出袅袅而上的白烟都是直的,此刻却不知道是被魔怔了还是哪样,竟放下茶杯跳下了马车,把手搭在了副手的肩上说道:“我来吧。”

副手觉得一股子力量从被搭着的肩上传来,像打桩机一般把自己的双脚定在原地,赶忙低了头收了手,一副恭敬的样子。

安水站在那小乞丐的边上,瞧了瞧发现人息还在,身上也没什么秘法的烙印痕迹,只是手臂有些擦伤,他缓了缓心准备上车,不经意间又把眼神扫到了那只沾满了泥沙的手上,虽说人间面向千奇百怪难有相像,但这手却是一般,要么美,要么丑。

可安水偏偏觉得,这双手有些眼熟过头了。

他把那小乞丐翻了个身子,衣服又脏又旧还订着几块不合颜色的补丁,入手时候粗糙得膈应人,宽大的衣袍裹着小小的身子,感觉就像小孩子偷了大人的衣服穿在身上一般的不合益。小乞丐的面容上沾满了灰尘,安水瞧见了,却是瞳孔一缩,面上五官似乎都被震惊得挪了位,待到这股子震惊劲儿缓过去,那张波澜不惊只会假笑的脸上竟然起了几道很深的笑纹。

这可把一旁侍立的副手严实实地打了个冷战,这种人也会笑?

悦然虽然很享受这种平稳的时候,到底还是惦念着老师的吩咐,再者外头一片寂静连个话儿都没传进来,便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地准备询问。

他刚一探头,却被眼前的状况惊得不知所措,只一副见鬼的神色固定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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