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笑忽然想到一个极为要紧的问题,她把头凑到了降香面前问道:“诶小哥,你知不知道这落梅记讲的什么东西?”

降香很是讶异,反问道:“姑娘竟是不知道,落梅记讲的是什么?”

虽然这反问得让妩笑感到很不好意思,但也好歹证明了降香大概是知道这部戏讲的是什么,妩笑暗地里摆好了姿态听戏。

降香一本正经道:“我也不知道。”

妩笑一个没忍住把刚刚灌进嘴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两个没头脑的,连自己要看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倘若前面有个火炕,你们怕是也要呆愣愣地自己跳进去,”落翘一旁冷冷开口,“这落梅记充其量也就是个下流的淫秽画册子,讲的是一个小姐到庙里头祈福,路边救下一濒死的书生两人便郎情妾意,哪知道那书生是个山大王,进了小姐的府杀了他全家夺了财产,把小姐的身子给玷污了,那小姐还一心一意地跟着那个骗子。”

下头落梅记已经开场稍许,正讲到端坐在轿子里的小姐一挑帘布便和路边上瘫坐在杂草堆里的书生对上了眼,那眼眸流转暗送的秋波,真真要把那个架起的一人高的台子给淹了。

“女人啊,怎么能这般下作?”落翘叹道。

“其实也怪不得女子,如今这般,三媒六聘媒妁之言定下来的一辈子,双方的面都见不到何来的情爱,”妩笑道,“女人的情爱,都是身子贴着身子床上做出来的,面上的恭孝良淑,还不是世间这个大台子上的做戏。”

戏台上,那个抬眸都是情的小姐,似乎将眸子往他们这个位子上转了转。

降香许是觉得这一桌子气氛很是尴尬,便打了个哈哈:“别提这些了,再这么说下去,我这个男人就要向两位女子磕头赔罪了。你们可瞧瞧台上面那小姐,长得可是非同一般的美貌,我面前的这两位姑娘长得可都算是万里挑一一等一的出彩,却还是远远及不上台上的那人。”

落翘的俏脸并不见半分不快,反而接着称赞道:“举手投足均为情,一颦一笑皆是戏。”

妩笑也很是感叹,却也不忘问道:“哪一方的水土竟养得如此美人,听小哥刚刚对这话本子的叙述,我简直要为那小姐的没头脑而唾弃,不想看到这个戏目的演绎,反而只为小姐而感到心疼,也值得为她的情而落泪。”

降香摇摇头表示不知,落翘却接口道:“具体的我倒是不知,只是今天入场时候听到戏班子后台嘟囔了几句还是他们萧国的血糯米枣糕香得馋,估摸着源头在萧国。”

妩笑不由多看了几眼落翘,笑道:“我只听说那越国的可倾夫人艳冠十二国,只可惜早早便香消玉殒,终是无缘得见,不然还能比比这两个美人究竟谁更有些姿色。”

“单单论姿色而言,面前台子上的这个戏子肯定是比不上可倾夫人的,但是一个女子的韵味,就像是一罐子蜂蜜浇在光嫩的躯体上,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台子上正演到小姐被书生勾掉了衣衫,香肩半露不露的苏样,神情欲诉还羞,引得台子下那些嗑瓜子吃瓜的看官们杂着难听的淫秽辞藻,一阵浪一般的哄笑。

正清宫素来是朝中社稷地,肃穆点倒也是正常。

悦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那老师,你觉得这次贸然出兵,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十成。”

“老师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了,毕竟战场上生死之事,异象遍出。”

司时长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悦然的嘀咕:“我自然是知道战场上的每一局都是个未知变数,正因为是变数,所以缮国才会冒失地撤回了这么好的一步先棋,反而漏了一个大空缺让我们来着手布局。再者,他们未寻到我越国的社稷图,又占不到出兵理由不得鼓舞士气,战争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是事关生死之事,缮君已经全然不打算把可倾夫人这个罪魁祸首交出,他方军中士兵必定怨声载道,而此刻我方士族却是斗志昂扬,这个战力档次,差的便不是一点半点的样子。”

司时长所料不错,不过三日,便已经破崔安城。缮国兵士几乎是毫无反抗得意识,兵败的噩耗一日一日地压迫着缮国都城萤平,朝堂中的臣下蠢蠢欲动,战败更像是一把铡刀,时刻悬在了缮君的脖颈之上。

更有人传出了缮国都城萤平的不是,萤火微弱转瞬即逝之光华,这个名儿本就不吉利。悦然还以为是司时长派人发布的谣言,有日顺道提了一句。

司时长只是冷笑道:“这不就是人么,平日里四四方方的砖,房子一塌陷成断垣残壁,连边边角角的破花枯草都能寻出些不是来。”

缮国如此,受益得自然是越国,悦然并没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司时长冷哼一声:“殿下且宽心吧,保不准明遭缮国的使臣便来求和了,更保不准缮国的一场政变就要由此而展开了。”

悦然一惊,直接脱口而出:“老师你策划的?”

司时长面无表情地瞪了面前龙椅上的君王一眼,悦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遭,暗地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多嘴。

“你可还记得当日冒冒失失跑去劫持可倾夫人的地儿,遇到个不男不女的人,那时候的场景吗?哼,那时候已经被吓晕了吧。”

悦然脸部微微抽搐半分,并不敢多声张,生怕哪句言语就触到了面前老师的霉头。

“妩笑为我千机阁中之人,掌万卷书术并不善于武斗,你却偏偏威胁我下人去送命,如若不是我先到一步,你与妩笑都要在荒山当作虎肚子里头的食材,”司时长提起那时候的事依旧一肚子火,“你问我的那个红衣人千姒,当日见他身旁便有一股子势力,越国和缮国开战了这么久,依旧是军队对着军队人对着人,半分秘法的实力都不曾看见,我起先还有些战战兢兢,以为这是王牌等着将我国的部队一网打尽,现在看来,怕是早就放弃了缮国,或者说,放弃了缮君这个棋子。”

“一国之君啊,何曾沦落到成为他人棋子的地步?”

司时长却是坦然道:“天方五国,各国有各国的信仰,各自有各自的体制,虽然彼此独立却是一个联盟,松散却如磁石可聚可散。地方那些个小国家,被一张渔网紧紧束缚,鱼虾皆网,怎么可能成事。唯一的加固统治的方式就只能剔除网不住的,加之更加缝密网兜,牢牢圈住已经落网的鱼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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