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再怎么说也是个叱咤一方的武将,虽然没得司时长一般赫赫战功累加于身,但也算是打过几场胜仗,听得司时长这般怒斥,硬着头皮回复道:“社稷图集千落百合阵的十数种阵法参透,若是这般让人简单破解,那我等何必比着社稷图安营扎寨?”

悦然重复了秦肃嘴里那个怪异的名字:“千落百合?”

秦肃拱手面向帝王道:“陛下有所不知,千落百合阵是太祖时代一位能人所创的行军布阵之阵法,属天宗行军部典籍,社稷图便是太祖皇帝参着这本千落百合阵研究出来的兵力分布图,包含了飞沙关,走石门,狂风岭等十数种阵法,而社稷图所言,每一个据点均结合阵法中两至三者结阵,单个破阵容易,却不知哪两种阵法,不知这两种阵法顺序为何,踏一步错便足以尸骨无存。”

悦然念着摆在书桌下暗格的社稷图,心想着好一个宝物。

“如此,缮国这样也算是以卵击石,”悦然劝慰道,“老师不必过急,社稷图阵法之玄妙,相必单凭那两个小兵也是解不开的。”

司时长拂袖道:“他是个榆木脑子,你却是个朽木脑子!那些小兵有什么能力,有能力还会跑到最前线去把脑袋送给敌军。但是这些兵胜在平凡,平凡就数量多,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死了不吝啬,各个据点侥幸活下来几个跑到后方一汇总,就算不知道各个据点为何阵法所布,也能大致划出我国的势力分布。”

秦肃已经有些底气不足:“即便是这样,缮国也难突破我军据点防线。”

司时长冷笑一声,问道:“你哪来的这么些底气。”

秦肃被窒得一呛。

“就那个千落百合阵?千百年的东西,画在纸笺上,墨也淡了纸也废了,就一群不明所以的东西当做了一块宝,你们赞了它玄幻似天机,安知今朝没有破天之人?”

秦肃听得膝盖一曲,头重重地朝地面上一砸,良久才复抬头,高束的发髻露出空白的额头,上面印着一块鲜红的淤青:“请司时长大人责罚,属下督军不利。”

司时长将眼神瞥向了悦然,悦然才拉回了自己游离在外的神魂:“秦将军不必太过自责,只是敛华山脉为越缮二国间第一道屏障,需视为重中之重。”

秦肃垂着脑袋告退,正清宫大殿上又便得寂寂寥寥,两人各携着自己的影子站在那处,各怀揣着自己的心思。

悦然呆在自己的位子上悄悄打量着司时长,一副不讨喜的老人面容,看起来还算是精神,那双鹰眼锐利得像是只那么一勾,就能把人心挖出来探看。

悦然心下刚想到这么血淋淋的比喻,这双眼睛就直直地朝悦然看来,悦然靠在攒金丝的背依上,硬生生打了几个寒颤。

“想问什么就赶紧问。”

悦然思忖道:“那个千落百合阵。。。。。。”

“我写的,交予你越祖先。”

悦然赔笑着点头:“意料之中,也只有老师能写出此等旷世绝学。”

“你认为,那东西是旷世绝学?”

悦然道:“虽然我为世子之时,那社稷图就被交到我的手上,但是那时候,我的职责之时为保管那东西而已,连参看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有资格把社稷图细细打量揣摩,却半分都看不懂。”

“你看不懂?”司时长询问道。

悦然很是诚实地点头,在司时长面前,自己半点慌都撒不得。

“那是你蠢。”

司时长在悦然面前也不屑于撒谎。

悦然只是很默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连放在龙椅上的手都收了回来,自己早已习惯。

“我曾经收过一个徒弟,天赋秉异得万年难得,若不是我记得清楚当年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抛出来,我几乎要以为他才是神灵之脉。”

悦然没被引上嫉妒,倒被勾起兴趣,询问道:“天赋秉异?到了何种程度?”

“我将他救出时候他才不过三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是清楚地画下了灭门之仇的宿敌的样貌,那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和我学武,也只是学武,不过将将三载就把我一声武艺学去,算不得画骨领悟透彻,起码外头皮肉是学得齐全了,六岁的小娃子提着比自己还高出半截的长剑,用计引出了仇家并将那人五马分尸而死。六岁时候,陛下你在干什么。”

悦然还真是好好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六岁时候在玩泥巴,说起天赋,大概是知道他家附近哪块地的泥巴最结实好玩。

“六岁,失了家人报了血仇,寥寥无事可做。我曾问他,想如何活着。他说,我想像先生一般活着,活得长长久久。于是我就教他天宗秘法,剑宗器道,天地命盘的运作如何为神定。他却与我产生了分歧,那孩子极倔强,认准了的便绝不会回头改动半分,即便认我做了他的老师,他也在不知觉中把我列作了一生劲敌。一条路已有分歧,我两便越走越远,我这么些年早已养成了修身的性子,他却硬是想将我拉入他的道路,陛下,如果你这般想,你会怎么做?”

“我?大抵是证明自己的路是正确的,或者是优于另一条路吧。”

“不错,我也说过,那孩子天赋秉异,我所创独学,全都被他一一破了去,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便随他去了,只要不正面对上便好,他却不留余力地想将我逼出。最后我与他之间进行了一次决斗,我险胜了半分。”

悦然小时候也是做过剑宗梦的,自己幻想了两位绝世高手在山巅对决,罡风簌簌,剑音锵锵,四周峭壁都留下刀光剑影的场面,很是好奇地询问道:“那老师,有没有什么战胜的凭据啊。”

司时长瞧了悦然一眼,道:“有。”

“是什么,在何处啊?”

“你脚下的土地,陆中十二国的分据。”

妩笑拿到了自己心念念的票,还在暗自庆幸缮国没有因为一个夫人身死而举国哀悼不许娱乐的条令,而且看崔安府百姓的样子,也没把可倾夫人这一半路杀出的野公主当成个蒜。

她只是很惊奇地在戏班子前又碰到那对据说有要事在身的兄妹。

降香气色较之上午好了大半,他拱手道:“姑娘心里可别嘟哝,我两身上有要事不假,可这点功夫还是耽误得了,也耽误得值得的。”

戏台子上的小旦漫天的彩袖舞得比天边彩云还浪漫,台子下的观众却都兴致乏乏,这点子艳戏开场,还不如落梅记来的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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