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为天下四阁之一,掌千机者,芸芸众生命盘均为齿轮相扣,环环精髓机动握于其中。生于晦暗,死于尘埃,秘密不敢曝于光亮下,便在暗夜收拢。

他们干的是贩卖消息的生意,竟是在陆中唯一一个好似与世无争的组织。

千机阁和越国面上的獒犬组织相辅相成,无论是死士还是狗奴,司时长培养之时便已经严明,在不背叛主子的情况下依旧效忠千机阁。司时长手上的獒犬组织是陆中最大,是以陆中凡是有些名姓的贵族,资料基本都备齐在千机阁的暗殿中。

妩笑做不得死士,却被调进了暗殿,遍览五车万卷,深知陆中势力的格局。三宗六教十二山,四门七军十九巅,所能调进的资料寥寥几句,少得很是可怜。

落翘口中他们归属的藏玉山便是十二山之一,藏玉山一门心思地避世隐居,千机阁的资料也只一句归属天宗,习刃刀,化掌为冰的三句,就连藏玉位于何处都无人知晓。

妩笑此次来缮国,身上肩负密令,实在是不宜多管闲事。但是这两人说话竟半点都不避嫌疑,大喇喇地明确了自己来自藏玉,又鲁莽地使出了自己的绝学,还搞笑得编出这么一个让人无奈的缘由,妩笑很是感兴趣。

莫不是避世得久了,连人心险恶都忘记了?

妩笑道:“你们兄妹真是有意思。”

降香很是腼腆地笑了笑,落翘仍是一脸冷色地擦着自己白衣上的污渍,手上速度越加得快。

降香一瞧自己妹妹的状况,忙拉住了落翘的手腕,对妩笑抱歉道:“姑娘,我家妹子太过爱干净,一点污渍就会发疯,在下失礼了。”

妩笑点点头道:“请便。”便径直走下了楼梯,没再回头看一眼。

降香拉着妩笑来到自己的上房,一个大包袱里整整齐齐地叠着十几套白衣,素的好似孝服,满脸无奈道:“赶紧的,换好了我们去寻姑姑。”

落翘一瞧见自己的白衣,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冷哼一声,丝毫不避讳地宽衣解带:“你还记得有姑姑这档子事么?”

降香自觉地背过身子,将头稍低了些,语气有些晦涩:“怎么不会记得,你我从小可是姑姑带大的,是姑姑亲自帮我们烙上的玉脉,手把手指点的武学秘法。”

落翘已经换好了衣物,站在铜镜前看到自己干净得不然一丝尘垢的模样,很是满意,但听得降香这般难过不忍的语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嘲讽:“姑姑干了什么你能感动成这样?她教我们养我们不过是父亲交予她的责任,而她干了什么,修炼禁法,盗取灵宝,打伤藏玉山弟子近百人,我不明白为何父亲还要执意找到她而不是让她在这个污垢的地方自生自灭,把自己恶心到尸骨无存。”

“你!”降香看着自己的妹妹,手掌扬起,几乎要一巴掌打下去,手腕却被一个冰凉凉的力道按住,冰寒的感觉从手腕上一寸一寸上移,落翘竟是将自己的一条手臂给冻了起来。

落翘的眼神更是冰冻一般的寒冷,将眼底情绪都冰冻得看不到分毫的那种。

“降香,你可忘记了,藏玉山之宗旨?”

降香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母同生一胞所诞,身上血脉相同,然而却相距得极远极远。离开了藏玉,看了几日的风俗人情,合家承欢,心下也是羡慕得很,却在这时候被提点起藏玉山,那个莫名其妙地宗旨。

崔安城只一个小城县,却因为各国几条官道的交汇而热闹起来,集市极为发达,所以规制很严,市坊界限严格得好像在两边明晃晃地划上范围。即便是如此,秩序也极为混乱,历代城主德教不成,只好武压。

整个崔安最为安全的地界,能够暂且安置可倾夫人的府邸,只剩下一个城主府。

使臣大人用了不厚道的方法把可倾夫人弄上轿撵后,便一直诚惶诚恐。一是虽然了君上的许可,但是按照君上疼惜可倾夫人的程度,很难保证今后不会给自己穿小鞋,二是,可倾夫人自从轿撵上醒来,便再也不肯用食。

前一件事忧心还无关紧要,后一件,这可倾夫人倘若出了点什么事,别说越王那处没法交代,君上那边,恐怕直接掉下脑袋了。

使节心一横,索性从丫鬟手里抢过端盘,直直地跪倒在了可倾夫人门前,朗声道:“臣,请公主殿下用膳。”

门内烛火摇曳,晃着一个极为窈窕的影子,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使节膝行了两步,将端盘举得更高了些:“臣,跪请公主殿下用膳。”

烛火忽然猛地晃动一下,照的影子也有些斑驳差点看不清轮廓,使节心惊胆战地以为公主又要向前几日一样,熄灯就寝,刚准备将端盘放下,在鹅卵石的小路上梆梆磕上几个响头,门内却传出了可倾夫人的吩咐:“端进来吧。”

使节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将端盘递送给了从门中走出的丫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院子。

可倾夫人浑身僵硬地盯着面前自己房间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人,身体被这人控制,自己却并不慌乱,只用美目看了她一眼,敛下眼帘思考了会,平静道:“你是越国的人。”

妩笑将餐盘上的佳肴一道一道摆在可倾夫人面前的桌上,如意卷,绣球乾贝,金丝烧麦,持炉珍珠鸡,一罐煨山鸡丝燕窝,旁边配上粒粒珍珠的白米饭,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妩笑将桌上的佳肴摆放齐整,歪着头不言不语,不知是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摆盘还是观摩了下缮国的佳肴,这一会许是耐不住了,直接捏了个金丝小烧麦塞进嘴里。

“越国的面食虽然精细,但是米食还是缮国做的好吃些。”

可倾夫人又瞧了她一会,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笃定道:“你是越王陛下的人。”

妩笑问道:“夫人刚刚就笃定了我是越国的人,现在又说我是越王陛下的人,二者有什么区别么?”

“我刚刚只是疑惑,你是越王陛下的人,还是司时长大人的人,虽然无论是他们两人的哪一位的手下,想干的事或许是一样的,”可倾夫人道,“可是人,总会有些好奇,况且是临死之人。”

妩笑道:“可是你这次猜错了,我即使司时长大人的人,又是越王陛下的人。”

可倾夫人哑然了会,思索道:“竟是这样么。”面上还当真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我听司时长大人说,夫人后天赋予神脉,所持异能,便是能以心为媒,互通有无。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想要干些什么,恐怕也告知了你们缮国的那位君上,你现在的处境了?”

可倾夫人反问道:“你觉得呢?”

妩笑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没有这么干。虽然以我们的计划,你就算传递讯息给了那位缮君,也是不打紧的,崔安这个地界,无论是哪方人马想要赶到都需要半日之后,但是我的刀很快,并不需要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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