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时长和安水对望了一眼,也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诧异。
“可倾夫人可还好?”
悦然点头:“在自己的寝殿里,半点没有遇刺的迹象,也没有自尽的变故。”
安水啧啧称奇:“难道我们都猜错了?那个缮君当真不想开战,只是思念妹妹,想把可倾夫人接回去?”思考了半响,又接了一句,“这也是不该啊,缮君和可倾夫人只能是干兄妹吧,真是为了两国联姻而选出的美人封为公主,也万万没有思念一说吧,除非。。。。。。”默默地看了悦然一眼。
悦然没有言说什么,倒是司时长开了金口。
“可倾夫人,必须得死!”
听多了司时长斩钉截铁不得商议的言论,悦然本该早就习惯了这些,心却还是默默得慌了一下神,全身好似麻痹了一番。
安水道:“一个女人,死了也就罢了,关键是要死在谁的手上。只是世叔啊,缮国看上去已经无意发动战争,我们何必把这潭子水给搅浑?”
司时长冷哼了一声,殿上的两人却都没了话语,他道:“缮国朝堂上现在可是乱得很呢,百余大臣不约而同地上密奏,缮君干脆称病不见,地方七国可不比我们天方五国,他们的君主每日必上早朝,而缮国的早朝,停了整一个月。”
“不约而同?非联名上奏?”
司时长答:“非!”
安水少见困惑的神色,此刻面上也染了疑虑:“如此,我怎么觉着他们好像在怕些什么,君主的权威比不上他们害怕的东西?”
悦然接口道:“我记得,地方七国不信鬼魔,不效神明,只敬人力,如此看来,他们怕的只是一个人,但是是什么人,能够把一国掌握到如此,却又不登上缮君的龙椅?”
“若是能知晓密奏中所述为何,”安水将眼神递送给了司时长,“那难题便好解决得多了。”
司时长道:“陛下为此,怖畏矣,置之于余方圆,以布衣羸弱面天之不及,臣拳拳而愿陛下慎之而警,愿躬耕于阡陌,食百姓之疾苦。”
“不愧是天机阁,密函都能探听,”安水抚掌叹道,“找这么看,缮君恐怕是违抗了那个人的意愿了。”
悦然挣扎了许久,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万一,群臣不愿开战,请密奏只是想奉劝缮君将可倾夫人接回呢?”
“虽然这么说未尝不可,但是世叔既然已经说缮君不上早朝直至今日,群臣上奏亦未停歇,想必缮君还是一意孤行地违抗了。”安水叹了一叹,“连我都要惋惜了,若是缮国早就想要吞下越国,送可倾夫人入越,探听机密蛊惑君心,行刺君上再逼得可倾夫人自尽,这算是坏了两国的盟约,好一个出兵借口。何故,临门却又收回一脚,搞得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安水说完这么一段,见无人搭话,又开玩笑地接了一句:“莫不是看上自己的妹妹了?狠心弃置却又后悔,现在的乱伦不效礼法的戏码话本子出现的可是越来越频繁了。”
这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愣是让原本沉默的气氛更加得诡谲,连安水上扬的嘴角都忍不住僵直在了那处。
司时长道:“可倾夫人是什么人,缮国大江边一个种花的乡野女子,本是平淡无奇地一生却被人强行灌输了半神之血脉,眼藏绯粉,观人心极类琉璃,以心为笺而互通,这种人被分封公主出嫁他国,性不正心不正,祸乱元始。”
悦然道:“也是个可怜人,本性纯良却被人用作棋子。”
安水反驳道:“陛下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可倾夫人本就是缮国女子,即使后封的王室尊号,缮君只要振臂一呼,背上国之大义她也会义无反顾。何况缮国不比越国,人手四书五经伦理教义,他们认得是人,是利,是摸得到的那些俗物,国之大义不顶用,金银财物高官俸禄总归认得。”
“若是可倾夫人,本就不在乎那些呢?”
悦然几近把自己的头垂到了龙椅之下,瘫软着身子只是呐呐地轻声问了一句。
安水这下有些奇了:“陛下,就算可倾夫人当了您三年的庶母,您也不必如此向着她说话。可倾夫人从出嫁至越国起,便是奔着吞并越国的心思来的,就算这不是她所愿的,可惜这就是她的作用。可倾夫人是可怜,可救赎不在我等的范畴之内,选了可倾夫人,便是将越国百姓,甚至是天方的五国都至于泥淖而不顾,取舍为何,陛下一定要思虑周全。”
悦然头一次把自己目光定向安水看去,那玉树临风不谙世事的模样,将食指曲在玫色微微上翘的下唇旁思考地样子,都只能被冠以有匪君子的称呼,哪儿能想到如此工于心计。
许是察觉到了悦然如针般不屈的目光,他也把眼神轻飘飘的向悦然递了过去,抓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粘在了那处再也不移动半分。墨色的瞳如同黑暗不明的无底洞,仿佛一吸进去就只能坠入触碰不到光明的地界。
悦然一颤,他在皇宫许久,早已学会心即使颤得和跳动的频率一般面上也能平静如寒冬冰冻三尺的湖面,用锥子才能砸出点点冰渣子。
可惜那眸中的黑暗,逃不过也不敢逃。人都是崇尚光明的,哪里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甘愿坠入一片黑暗的地方。
悦然忽然闭上了眼睛,睫毛随着帘后滚动的眼珠颤抖了几下,忽然就舒了一口气,嘴角挂上最普遍的笑意,又将目光投向了司时长,问道:“那依老师和师兄的看法,我該如何做,才能保全越国,和我天方的屏障,助百姓远离乱世呢?”
司时长反问道:“你以为,我们现在不想开战,所以才耗费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来点醒你这儿比榆木还要榆木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