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晚,热闹却刚刚开始,这样的场景不仅仅是出现在夜市,也可能就出现在任何人的隔壁。

比方说,季先生的隔壁,今夜就热闹的很。

季先生没有家,所以没有固定的隔壁,事有凑巧,他今天的隔壁正好要办喜事,从下午就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的,人进进出出,都是笑容满面。

现在已少见有喜事就在民居里办的,起码季先生游荡了这许久也没有见过多少家里这么热闹的。

夜间了,晚宴正式开始,客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虽说身上带着泥尘,发上甚至一块白一块黑的,但他们脸上无一不是挂着真挚诚恳的笑容,将手中并不算太厚的红包递给在门口迎宾的主人。

季先生点上前几日林富贵临别时送他的半包烟里所剩的烟,浅浅尝了一口,淡淡微笑,天下哪有人不喜见这样的美事?

主人很是热情,客人也一般热情,季先生一根烟尚未抽完,主人已经打算转身回去,看来客人已经来齐了。

季先生一笑,也已准备回他的‘家’——隔壁胡同的角落。

“这位先生,不嫌弃的话,赏个光尝尝我的喜酒吧。”主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先生回头,看到主人热情笑着的脸,摇摇头道:“抱歉,我身上可没彩礼钱。”

主人微笑:“没事,人进去了就好,婚宴不就图个热闹吗?”

季先生也不是无端推辞的人,此刻也是点了点头:“好啊。”

主人西装革履,身后的季先生却衣衫破烂,但是所有的客人却无一吃惊的,主人将他领到一张桌子上,然后说:“朋友就在这里坐吧。”

季先生点了点头,安静坐下了。

主人安置好了季先生,快步走到一个女人旁边,女人身穿红色长裙,看来十分喜庆,与黑色西装的男人却是很配。

主人举起一杯酒,高声道:“多谢各位朋友邻里不嫌弃来参加我瞿庆和王燕的婚礼,小瞿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说罢一仰首,已经把一杯酒喝了个干净。

虽然主人说是随意,但大喜日子,客人都知道要给主人一个面子,纷纷将手中已经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主人,也就是瞿庆此刻高兴非常,红光满面,转首看了一眼身边身着喜庆的王燕,道:“在这里,我特别要感谢的就是马上就要成为我妻子的王燕。你们也都知道,她跟我那会儿,我比现在还落魄,可她对我一直不离不弃,哪怕中间我的工作差点丢掉那会儿。在这里,当着你们的面,我瞿庆发誓,这辈子一定对王燕一心一意。我不知道我瞿庆以后混的好不好,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不,就算我什么都没得吃,也得让她吃饱。当然还有我们的孩子,不瞒你们说,你们王燕嫂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定让他读得起书,过得起这个城市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我瞿庆发誓!”

来参加婚宴的,无一不是瞿庆的朋友,对他也是了解,这番话绝对不会是打好稿子的,而是他真心真意的,一片掌声响起,这片掌声夹杂的也是真心,也是真意,这是好友之情,好友的信任,这样的氛围里,连季先生都鼓起了掌声,他也是发自真心的。

瞿庆身旁的女人也不扭捏作态,虽然她并不能算很漂亮,但在季先生的眼里,她的自信,她的骄傲让她增色不少,更不用说其他与瞿庆夫妻熟识的人和瞿庆本人了,她的声音也不低:“我的丈夫瞿庆,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业,但他就是我的丈夫,我王燕一辈子都会跟着他,无论他的际遇怎样,他已经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了,就永远会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王燕也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发誓!”说完这句话,新娘子王燕也举起一个倒满酒的杯子,高声道:“在这里,就请这么多朋友做个见证,咱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干杯!”众客人都是迎合王燕,大叫了一声,之后所有人都饮尽了这一杯,季先生当然也不例外。

喝完这一杯,瞿庆与王燕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忍不住心中的情感,拥抱在了一起。

“唔哦哇!”有几个客人喧闹起来,其他人也被带的欢呼起来。

本来大方的王燕此刻也有点红色爬上了脸,羞涩转过脸去,低声跟瞿庆说:“还不招待客人去。”

“好好好。”瞿庆连连答应,黝黑的脸上有有些许泛红,却不是酒精的作用。

菜一样一样被端上,而新郎新娘则一桌一桌去敬酒,整个现场到处都是闲谈声音,显然客人也都自然随意,没有丝毫拘束,看来客人与主人的关系都是很好。

季先生这桌上,其他人好似都相互认识,其中一人问季先生道:“你好,贵姓啊?”

季先生回道:“姓季,你好。”

那人道:“我姓齐,来,咱们今个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想必也是小瞿的朋友,咱两个干一杯。”

季先生答应了一声:“好。”端起酒杯和姓齐那人干了一杯。

“来来来,我们都是瞿庆的朋友,第一次见面,我也敬一杯。”另一人插嘴道。

“还有我,我们也干一杯。”“咱们干一杯。”“我也一起干一杯。”有了两人带头,本来因为陌生人稍稍有些尴尬的酒桌上又活跃了起来,都纷纷向季先生敬酒。

季先生应承着,他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几何,但在这么喜庆的气氛下,也没拒绝别人的敬酒,一杯接一杯,渐渐也有点欲醉的感觉。

“咦,朋友你的酒量不错啊。”季先生一听这话,就想着又有人要敬他酒,方想拒绝,却发现原来是瞿庆和王燕已经敬到这一桌了,正好看见季先生座椅旁边的一堆瓶子。

季先生笑了一笑:“还好,就是接下来不能再喝了。”

本来瞿庆举着杯子准备敬这桌的,看见季先生才想起还有位刚来的朋友,刚想介绍季先生,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尴尬地放下杯子,伸手问道:“不知道朋友贵姓?”

季先生伸手与瞿庆握了一握,道:“姓季。”

一桌客人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瞿庆与季先生都是刚认识。

“新郎官怎么能不知道客人是谁呢。罚一杯!”有客人已经抓住机会,怎么能不罚主人一罚呢?

瞿庆也是高兴,听得客人这般说,也没多说什么,仰头就是一杯,旁边王燕也懂得丈夫,没有阻止,情景很和谐,看得季先生都有点呆了。

瞿庆接着道:“罚也罚过了,那我和王燕就现在这里敬各位一杯,大家干了!”

“干了!”新郎官的敬酒怎么能不喝,连已经有些受不了的季先生都是一口尽了一杯。

“接下来我和王燕要谢谢这位新认识的姓季的朋友赏脸参加我瞿庆的婚宴,来,季兄弟,咱们干一杯!”瞿庆又倒满了自己和王燕的两杯酒,对季先生说。

季先生点了点头,酒杯依次与两人碰了一碰,三人一起喝完了各自的一杯。

瞿庆打了个酒嗝,看来也是到酒量了,王燕看了一眼身周的桌子,对他说:“瞿庆,敬完了,坐下吃点东西吧。”

客人也都听到了,纷纷请新人入座,瞿庆也就坐在了让出来的位置上,右边是妻子,左边就是季先生。

压轴的菜也上了,却是一盘江生蟹。

江生蟹就是将梭子蟹剁成小块,加葱、姜、蒜末和糖、盐、味精、绍酒等调汁,却是五味皆具,鲜嫩爽滑。

也许是酒劲上来,瞿庆突然声音高亮起来:“这道江蟹生,就跟我瞿庆一样!”

不管他人议论,瞿庆接着说道:“原本的生蟹怎么能入得了口?但江蟹生加了葱、姜、蒜末和糖、盐、味精、绍酒调汁之后,就变得五味俱全,鲜嫩爽滑。我瞿庆也是一样,原本我瞿庆算个什么,家里没钱,自己也没文化,就是有了你们这群好朋友,我才算是一个人,我才能不管比人看不看得起,好好地生活。你们说是不是?”

沉默,有些人脸上已经带着笑容,他们已被感动,但没有人说话,他们都被此刻瞿庆的酒后真情感动,他瞿庆是如此,其他人难道不是吗?正是这群朋友,他们才能开心,才能快活。

一片沉默中,突然有人大叫:“不是!”接着又道:“你瞿庆就是生蟹,你老婆王燕才是调汁,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这一次却格外同意,所有的客人都大叫一声,接着是一声声笑浪。

王燕又一次羞红了脸,躲进了瞿庆的背后,瞿庆则笑容更盛,举起满满一杯酒,道:“干!”

“干!”再一次声浪,不断冲袭着幸福的一对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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