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彦城最落魄的那一年,我打掉他的孩子,跟他分手了。

当时,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我,恨不得与我同归于尽。

“像你这样歹毒的女人,会不得好死!”

三年过去了,就要如他所愿了。

我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找他的,但我实在没谁可以托付。

我很怕我死后没人为我收尸。

于是,我厚着脸皮打电话给他。

“我快死了,要不要见最后一面?”

他沉默了片刻,恼怒地发出三连问。

“你当自己是谁啊?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快点死呢?”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1

冬天最冷的一天,我感冒了,身体软弱无力。

鼻子里还滴出几滴血。

我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于是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去拿检查结果的时候,医生同情地看着我,面色十分沉重。

“姑娘,把你的家属叫来吧!”

医生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心里很害怕,但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外面的北方呼呼地刮着,窗玻璃好像都要被吹裂了。

冬至,要下雪了。

“我没有家属,医生,你直接把报告给我吧。我能承受的。”

医生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我。

我对他诚实地点点头。

“真的。我妈妈几年前就因为线粒体遗传病过世了。我知道,这种病一般会由母亲传给孩子。”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那你父亲呢?”

“我母亲过世后,我父亲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了。”

我说得很慢,就好像只要说得慢,就不会有刀子扎心的感觉。

“……”

长久的沉默后,医生拿出了我的体检报告,递到我的手上。

“姑娘,要坚强啊!”

“嗯嗯嗯……”

我郑重地接过来。

看到报告上的诊断结果,没有意外。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在候诊区我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

情绪渐渐平息。

突然,我就很想很想给薄彦城打一个电话。

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打给他。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而且,分手的时候那么不堪。

他的手机号没变。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好像坏掉了一样。

跳得太快太猛烈,好像要将今后所有的跳动都一下子跳完。

我捂住胸口,沉默地听着对面男人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但比起以前更沉稳更深沉了。

那边不耐烦地‘喂’了几声。

我却不敢开口说话。

他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我才忍不住出声。

“彦城,我快死了,我们要不要见最后一面?”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是我打给他的。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但片刻后,他就恶狠狠地问:

“苏洲洲,你当自己是谁啊?”

“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不快点去死呢?”

我被他骂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要回答哪个问题。

他的问题都‘问’得太好了,让我无言以对。

于是,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我将报告单收好,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收好。

那天的风真大啊,走出医院,我差点被风吹倒。

那天的风真冷啊,冷得我的手脚都没了知觉。

坐在出租车上,我忍不住翻了翻薄彦城和容卉的朋友圈。

我的大号虽然将他们拉黑了,但我又用小号将他们加了回来。

容卉的朋友圈里公布了他们的婚讯。

薄彦城会在两个月后风光迎娶容卉。

她的文字很深情,图片是一张WW的高订婚纱。

“一辈子,爱一个人,嫁一个人,陪一个人。”

他们要结婚了,真好啊!

薄彦城以后就是有妻子的人了。

不会孤单,不会寂寞,更不会像我一样时常在深夜想念一个人。

两个月后,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我不知道捱不捱得到那个日子,虽然他们的婚礼肯定不会请我。

我这种病,被发现后就很快了。

我妈就是这样,从发现到死亡不到两个月。

有人把死亡说得很美。

说什么死亡就是从一个有孩子的地方搬迁到有父母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太想死。

我还很年轻,我还有很多梦想没实现。

我还有外婆要照顾。

我还爱着薄彦城!

我、薄彦城、容卉,我们是大学校友。

大一的时候我就与大三的薄彦城一见钟情。

容卉是我的舍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和薄彦城约饭的时候也时常带着她。

她总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亮的灯泡,但她会照亮我们幸福的道路。

后来,我跟薄彦城惨烈的分手。

当时,容卉不理解我,臭骂了我一顿后跟我绝交了。

她是跟薄彦城站在同一战线的。

分手一年后,容卉官宣了她和薄彦城的恋情。

得知他们在一起后,我的心情很复杂。

既想祝福他们,又想破坏他们。

他们越甜,我就越酸。

可能我真的像薄彦城骂的那样,我压根就不是一个好人吧。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成全,除非她没有真正爱过。

想到死我不觉得怎么样,但想到薄彦城,痛苦就很猛烈,很汹涌。

痛楚像海啸一样摧毁我,比病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到车窗外。

风依旧在呼呼呼地刮着,将细细的雪粒子掼在车窗上。

雪粒子沙沙沙敲打玻璃,仿佛在击打我冰冷的心。

雪粒子很快就融化成水,被风吹干,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的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涌了出来。

父母已经不在,外婆也垂垂老矣。

如果死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人记得我。

越想越伤心,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

热心的司机大哥看了我一眼,关心地问了一句。

“姑娘,哭什么呢?今天冬至,是不是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

是啊,想家了,我想爸爸妈妈了。

“既然想爸爸妈妈了,那就去看看看他们吧。”

我擦干眼泪点点头。

“嗯,我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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