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第六针落下,马致远额上已是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苦修数月的‘龙门真气’消耗了大半。

他迅速将那些兑换出的现代药物,混入温水,撬开马皇后的牙关,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陛下,三日之内,娘娘必会苏醒。”

时间,在压抑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朱元璋就坐在凤榻边,像一尊石雕,寸步不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入谷底时,一名负责监测的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叫!

“退了!退了!”

他指着马皇后的额头,声音都在发抖。

“娘娘的烧……退了!”

众人猛地围拢过去!

只见马皇后那滚烫的额头,真的在降温!她脸上那骇人的潮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又过了一个时辰。

更加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

她脸上、身上那些已经灌浆流脓的痘疮,竟奇迹般地停止了恶化!

甚至,一些细小的痘疹,边缘已经开始萎缩,出现了结痂的迹象!

神迹!

这是真正的神迹!

御医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们看向马致远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

“陛下——!”

一道凄厉如杜鹃泣血的嘶吼,猛地炸响!

是刘福!

他竟用左手死死握住插在右肩的刀柄,任凭鲜血染红了前襟,挣扎着再次跪倒在地!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死死地盯着朱元璋,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您被他骗了!这根本不是医术,是饮鸩止渴的妖术啊!”

“娘娘此状,乃是古籍中记载的‘回光返照’!”

“是这妖道,用邪法榨干了娘娘最后的一丝元气,所制造的假象!”

他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每个人的心头,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不出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之内,娘娘她……她就要油尽灯枯了啊!!”

刘福这番话,如同一盆淬了剧毒的冰水,从朱元璋头顶浇下,让他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是沙场上最绝望的谎言!

他亲眼见过太多次,那些被捅穿了肚子的兄弟,临死前会突然精神抖擞,拉着他的手,说胡话,说要回家。

然后,身体就凉了。

难道……咱的妹子,咱那苦了一辈子的妹子,也要……

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气,自朱元璋体内轰然炸开,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化作了择人而噬的野兽瞳孔,死死钉在马致远身上!

整个坤宁宫的空气,仿佛都在这股杀气下凝固了!

然而,马致远依旧站在那里,身形笔挺如枪,神情古井无波。

他甚至懒得再看刘福一眼,那副神情,仿佛是在看一只聒噪却无知的夏虫。

“你的眼睛,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的天。”

马致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刘福的心口。

他转过身,迎着朱元璋那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神色平静,字字铿锵。

“陛下,医道,是拉着人走向生,而不是看着人走向死。”

“我用的,是生生不息的阳关道。”

“他信的,是油尽灯枯的独木桥。”

马致远嘴角勾起一抹近乎于狂傲的弧度,那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锋芒。

“您若信我,再有一个时辰后,您将看到一个正在走向康复的皇后。”

“您若信他……”

“那便请陛下,现在,就用您腰间的刀,砍下我的头颅,去祭奠他那套可笑的祖宗规矩!”

死寂!

让人窒息的死寂!

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朱元璋那只布满老茧和刀疤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青筋如虬龙般在手臂上盘绕、暴起!

理智告诉他,刘福说的才是“常理”,是几百年传下来的经验。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从出现到现在,所做的哪一件事,又在常理之中?!

赌!

咱这一辈子,就是从一场又一场的豪赌中杀出来的!

今天,咱就再赌一次!

赌咱妹子的命!

也赌咱大明的国运!

“好!”

朱元璋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咱,就再等你一个时辰!”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瘫软在地的刘福,那眼神,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你,给咱滚到墙角跪着!”

“一个时辰后,皇后娘娘若有半点差池,咱不用你提头来见!”

“朕要亲自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下来!”

刘福浑身剧烈一颤,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角落,整个人抖如筛糠。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每一息,都像一年那般漫长。

滴漏里的水声,像是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半个时辰过去。

马皇后呼吸依旧平稳,脸色似乎……更红润了些?

一个时辰过去。

一个负责观察的小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惊呼,指着凤榻,声音都变了调。

“动了!娘娘的手指……动了!”

朱元璋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死死盯着!

果然!

马皇后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食指,正微微地蜷曲、舒展!

她没有油尽灯枯!

她正在醒来!

“重八……”

一声微弱如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呼唤,从凤榻上传来。

这道声音,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劈开了笼罩在朱元璋心头的所有阴霾!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这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帝王,此刻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床沿边。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妻子那只动弹的手,泪水,如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

“妹子!”

“欸!咱在!咱在这儿!”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啊!”

三日后。

坤宁宫内,暖阳融融。

大病初愈的马皇后,已能倚着软枕坐起。

她身上那些恐怖的痘疮已尽数结痂脱落,只在脸颊和脖颈处,留下了几处浅浅的粉色疤痕,如玉璧上的微瑕。

但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屏退了所有下人,殿内只剩下她和马致远。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如山的年轻人,这个在她踏入鬼门关时,又硬生生将她拽回来的年轻人。

那压抑了三十多年的思念、委屈、骨肉之情,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你……”

“我……”

她颤抖着伸出手,泪水模糊了视线,最终,猛地扑上前,一把将马致远死死抱住!

那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弟弟!”

“我苦命的弟弟啊!!”

这一声泣血的呼唤,撕心裂肺!

马致远的身躯微微一僵,怀中妇人滚烫的泪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肩头。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酸楚,让他眼眶骤然一热。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临终的嘱托,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姐姐”的影像,在这一刻,与怀中的温热,彻底重合。

原来,他乡,即是故乡。

门外,朱元璋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虎目之中,是狂喜,是激动,是无尽的感慨。

他一把将身边一脸懵懂的大孙朱雄英高高举起,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胡茬扎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哈哈哈!好!好啊!”

“咱的大孙找回来了!咱的妹子,也找回了亲弟弟!”

“老天爷开眼!这是天佑我大明!”

他抱着朱雄英,再也按捺不住,大步流星地跨入殿内,声音洪亮如钟,对着门外高声喝道:

“传咱旨意!”

“郎中马致远,医术通神,救驾有功,乃我大明之栋梁,更是皇后胞弟,朕的亲小舅子!”

“即刻起,晋封为——忠勇国舅!”

“赐金万两,锦缎千匹,应天府秦淮河畔豪宅一座!”

“另,皇长孙朱雄英,重归宗谱,三日后,告祭太庙,昭告天下!”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惊雷,从紫禁城上空,滚滚传遍了整个应天府!

前一刻,还是个在鬼门关前走钢丝的草莽郎中。

下一刻,一步登天,成了大明朝最年轻,也最炙手可热的国舅爷!

太医院内,一片死寂,无数珍贵的药碗被失手打碎,老御医们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惊掉了下巴,彻夜难眠!

无数双眼睛,或敬畏,或嫉妒,或审视,或猜忌,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座新晋的国舅府上。

马致远立于宫殿中央,感受着这股迎面扑来的,混杂着权力、欲望与危机的洪流,心中却一片澄明。

他知道,治好皇后,只是敲门砖。

真正的战场,在那太医院,在那朝堂之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看到了那群固步自封、视他为妖孽的老家伙们。

马致远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那枚藏于袖中的,龙门十三针中最短的一根银针。

针身冰冷,却仿佛带着一丝嗜血的渴望。

他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的骄傲,你们的尊严,你们信奉了一辈子的医道……

很快,我就会把它们,一一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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