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仪轻挥手示意，丫鬟打开妆匣。
昂贵金镶玉簪子，极品新品翠翘金雀玉搔头印入冯氏与郑氏眼帘，两人神情微动，眸中止不住冒喜色。
“两位婶婶膝下的姐儿及笄，我作为堂嫂，搜寻了些奇珍异宝为妹妹们添妆。两位妹妹花容月貌，珠宝胭脂只是锦上添花，祝愿妹妹们才子争春，觅得良人。”
大房库房经江婉仪辛苦补贴两年，才重回正轨，而三四房亏空多年，冯氏与郑氏正为自家闺女及笄礼在前，没有贵重的饰品亮相，而头疼不已。
江婉仪慷慨大气送来的珠宝，正好解了她们眉头之急。
两人拉长的黑脸转瞬变成笑脸，慈爱望向江婉仪，似乎方才的训斥误会都不曾存在过。
“璟儿娶了你是我们侯府天大福分，我替妍姐儿谢谢你。”冯氏笑逐颜开，俨然拿了好处，只字不提当初自己嫌弃江婉仪的事。
江婉仪两手捏着绢帕，浅叹含笑，只是俏丽面容布满愁容。
“我娘家是商贾，在其他地方帮不上什么，唯独家里店铺开到四方，能搜落到些小玩意。妹妹能喜欢，就全了我心意。”
采桃浅笑补充。
“三大娘子和四大娘子不知，这些珠宝皆是我家大娘子命人精挑细选，快马加鞭从南洋赶着送过来的。”
郑氏惊喜低呼，捏着手绢抵在嘴边，嘴巴都张圆了。
“这些是舶来品啊！就是这些是宫里头娘娘都在用的？”
瞧着冯氏与郑氏越发抱紧手中妆匣，似担心被人抢了去的警惕模样，江婉仪仿佛没看到，柔笑摇头。
“祖上是先帝御赐皇商，参与船贸，家族确实掌管南洋海域部分的经贸。但贵人们所用皆是最上等，送给妹妹们的首饰符合侯府小姐身份。”
“那是，我们侯府再怎么也不敢越过宫里的规矩。哎呀，我这辈子没见过这般好的饰品，你有心了。我回头给慧丫头，她估摸要乐得不知南北咯。”
郑氏轻抚匣子上精美花纹，欣喜若狂。
冯氏微眯起眼睛，轻蔑扫视郑氏小家气的模样，怨恨她不知脸皮，上赶着讨好商贾之女。
拿人手软，江婉仪不管两位婶婶真实想法，总归她们近期是不会来找茬。
采桃憋了一肚子火气，待随江婉仪回到梨花苑，闷闷不乐地捣鼓着膏药，渐渐无声落泪。
江婉仪瞅被气哭的小样，对着镜子观摩高肿起的半边脸，视线移落到脖颈微微渗血的伤口，自我调侃。
“有这两处伤口，我能落得几天的清静。”
“姑娘拿自己命和容貌来开玩笑，这笔买卖不划算！”采桃将凝膏轻涂在江婉仪脸上，鼻头一酸，豆大泪珠砸落，哽咽又恼火。
房门关上，江婉仪将采桃视作亲妹妹，知晓她为自己感到憋屈，捂嘴闷笑。
“姑娘还有心情笑？”
采桃泪水婆娑的双眼泛红，咬牙间警惕压力嗓音，哼骂着。
“侯爷忘了情谊，连同良心都被狗肚子吃了吗？姑娘为他操劳侯府两年，他半字不提您的好，动辄打骂，说话直戳人心口肺管子！”
“那些房里的大娘子，瞧不上我们商贾人家，兜里比脸面都倍儿干净。如果真有志气，那就不要每回都拿姑娘的珠宝饰品银钱呀！”
“太夫人倒是日日诵经祈福，可如今家宅不宁，她倒找各种由头躲避，将烂摊子堆给姑娘你！平日还仗着婆母身份蹉跎您，动不动就抄百遍经书，说什么修身养性！”
江婉仪睨眼紧闭的房门，苑中奴仆已被谴退，她便没有阻拦采桃发泄郁闷。
“你看的挺真切，还有瞧出什么啦？”
望着采桃理直气壮低骂，腮帮子鼓起，活脱像一个膨胀的水蜜桃，江婉仪散漫地半躺在榻上，饶有兴致牵起嘴角。
“姑娘又寻我开心！”采桃撅起的嘴巴能挂油壶，跟着半蹲在塌边，嘴里不饶人，涂抹膏药时则十分轻柔小心。
江婉仪腰靠在软垫，一旦精神松懈，脖颈割裂伤口刺痛连连，脸上的肿痛在冰凉膏药作用下，麻痹部分痛觉。
往日柔美的容貌，在承受痛楚下发白无色，配上红肿的半张脸，显得异常丑陋骇人。
痛在身，更惨烈是心扉与甜蜜回忆，都化作齑粉。
经过今天一事，江婉仪彻底明白一事。
“今日的话说完就作罢，往后不能再吐半字。”江婉仪严肃叮嘱，采桃点头承诺。
“上完药后，你携孔嬷嬷整顿苑里的奴仆，对心思活跃的人，一概调去其他处。另挑选些昂贵的养胎补身子药材，经崔妈妈手，送去段姐姐的锦绣园。”
江婉仪注视塌边悬挂的五帝钱，仔细思索，生怕自己遗落一处。
采桃一一记下，力道轻柔地解下江婉仪脖颈上的绷带，重新上药。
“姑娘，还记得我的同乡姐妹绿娥吗？”
“在二公子院中伺候的丫头？”听采桃提到这人，江婉仪深知她定是从绿娥处打听到裴钰的事。
采桃点头，回头看了眼屋外，凑到江婉仪耳边低语。
闻言，江婉仪眉心轻跳，明眸流转微寒：“绿娥没听错？”
“没有，从侯爷到老侯爷，连同太夫人，二公子骂了遍。以往喝醉，他多谩骂二大娘子或怨无人赏识他的才华，恨抱负无法施展。”
采桃说完，神色略带惊恐，又止不住好奇轻问。
“姑娘，真是二公子命人给段小姐下毒吗？”
江婉仪往后挪动腰枕，寻了舒适的位置，平静回应：“他在院中胡言乱语，即便不是他下毒手，他也成了元凶。”
“啊？依照官服发布的刑律，二公子这是要下大牢呀，所以这件事还没结束？”
采桃低呼，皱着眉头嘟囔。
“他们怎么都无所谓，该不会又牵连到姑娘吧。”
“别愁眉苦脸了，好端端从二八妙龄少女变成老太婆。这把火烧不到我身上，但我们要更加谨慎。近日，我们关闭苑门，除去日常例份的事，不出不进。”
江婉仪打趣采桃，待采桃端着水盆离开室内，敛起笑意，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