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仪嘶嘶倒吸两口凉气,把握住拿命换来的机会。
“侯爷,那咱们先调查段小姐被下毒一事。”
顶着裴璟倏地冷冽气息,江婉仪命人传管事崔妈妈。
厅内,崔妈妈匍匐在地,额头冒出一片冷汗。
江婉仪的伤口已在偏厅被大夫包扎,再度踏入厅内时,清冷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在场众人,转而在裴璟下方落座。
“崔妈妈,将府内采买的山楂果吃食,今日到小厨房的所有人,一并告知侯爷。”
崔妈妈垂头,额头掏出一本日杂簿,交给裴璟贴身侍卫上传。
“回侯爷,府内采购山楂果只在食福馆一家,有专人负责。山楂果和其他零嘴送到府上,又有专人分派到各房。所有经手人与去处,所取量和日期一一在簿上。”
裴璟寥寥翻了几页日杂簿:“大娘子可有取山楂果?”
“大娘子偏嗜辛辣,不嗜酸,奴婢管事以来,未见她取过山楂果类的酸食。”
“江氏掌管侯府,常外出巡视店铺,指不准是她出府时,偷偷购买,藏匿在院落,就等着给段小姐下毒!”冯氏一听,犀利挑出问题。
太夫人盘着佛串的手停顿,柳眉轻蹙。
崔妈妈额头贴在地砖上,恭敬回话:“依侯府规矩,所有人回府皆要接受严格检查。”
郑氏张嘴要附和冯氏,太夫人罕见严肃开口。
“此事自禛哥儿满月遭遇花粉过敏起,大房一直紧守要求。弟媳们家中没有横遭此事,不知者无罪。”
禛哥儿是太夫人亲儿裴钰长子。
府内人人皆知,他可是太夫人的宝贝疙瘩。
闻言,冯氏惊惶失色,讶异低呼。
“原来当时禛哥儿高热不退,尽是此因。”
郑氏捏着手绢捂住,眼角逼出两滴泪珠:“可怜的禛哥儿啊,聪明伶俐的小宝贝竟糟此事,我听了都感到心悸。大嫂,我们五房往后也要严加检查。”
“我们三房也是。”冯氏苦恼自己无意踩到太夫人不悦之处,连忙跟着表态。
裴璟右眉微动,面上显露几分烦躁,俨然不喜两位婶婶插话,阻碍调查。
见状,冯氏端起茶盏,郑氏侧头拨选点心盒,纷纷掩饰自己尴尬。
“经手山楂果的人,今日是否到过大娘子院落?”裴璟紧接盘问。
崔妈妈摇头,仔细说出每个经手人在这两天的路径。
当前,江婉仪似洗脱嫌弃,又似深陷怀疑。
毕竟山楂果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精准无误地投入江婉仪亲手所做的牛乳羹。
一切源头指向凶手,可凶手不露丝毫马脚。
矛头重新回到江婉仪头上。
事到如今,唯有一法子。
江婉仪平静看向裴璟:“侯爷,请您的侍卫协助崔妈妈审查。”
“你要动刑?”裴璟脸色阴沉可怖,极其反感。
冯氏面皮发紧,唇瓣翕动几次,望向裴璟,终究没有出声。
郑氏犹如看好戏,手绢下的嘴角高扬。
太夫人叹气:“我见不得这等血腥事,身体乏了,你们自行处理吧。”
她本少过问府内事,众人见怪不怪了。
太夫人离开后,裴璟挥手示意贴身侍卫。
院外艳阳高照,偶有几声凄厉惨叫响起,冯氏与郑氏坐如针毡。
反观江婉仪气定神闲,裴璟皮肉不笑,发出刺耳的冷笑:“婉仪,你的气魄与手段,本侯经战沙场之人都自认不如!”
江婉仪千疮百孔的心麻木无感,对裴璟的嘲讽回予沉寂眼神。
她恭敬福礼,虚心请教:“侯爷可有更好的方法?”
话落,裴璟咬着后牙槽,缄默不语,不言而喻。
江婉仪柔美脸庞仿佛失去明艳光泽,瞳孔光芒暗淡,神态流露的失落中略显呆滞。
有经历战场历练的侍卫相助,崔妈妈很快盘查到凶手。
一名丫鬟被打到面目全非,头发凌乱地被拖到厅内。
崔妈妈恭敬回话:“侯爷,这丫鬟已经招了,是她借口支开大娘子院落当值的人,偷偷将毒混入牛乳羹。”
“大胆,你可知迫害侯府子嗣下场!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裴璟怒拍扶手,大声呵斥,丫鬟吓到瑟瑟发颤。
“无人……指使,是我怜大娘子被冷落,替她……不甘……”
丫鬟牙齿似被打掉,唇瓣艰难挤出每个字时,嘴角同样断续滴溜鲜血。
她说着,霍然抬头望向裴璟,胆大妄为地控诉。
“侯爷,你是国家英雄,但你愧对大娘子!我唯一之错,便是不能为大娘子除掉那个狐狸精和野种!我就该下双份量山楂果,毒死那贱人!”
骇人的一番话惊动所有人,无人不认为这卑微的丫鬟以下犯上,简直发疯了。
冯氏与郑氏眼神意味深长地瞟向江婉仪。
江婉仪紧咬腮帮,此刻再不自辩,明显脏水越泼越黑。
江婉仪愤然站起,严肃质问:“我与段姐姐感情和睦,我做梦都盼望侯府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究竟是谁让你来陷害我?”
“大娘子,我都是为了您好啊,您为什么还要谴责我?”丫鬟难以置信地垂泪,似自己一番好心被当驴肝肺,深感痛彻心扉。
江婉仪冷然望过去,恨不得拽出藏在幕后的凶手。
同样,她深谙对方要栽赃自己到底,想必要用这一次彻底抹杀她在侯府建立的一切!
裴璟起身,阴沉眼神掠过江婉仪脖颈,寒声落地:“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不必再查,将下毒的丫鬟就地棒杀!”
裴璟似疲劳,潦草盖棺定论。
江婉仪淡漠盯向丫鬟,轻声启唇。
“段小姐中毒原由,并非山楂果。”
话落,众人面色各异,纷纷不解地望向江婉仪。
裴璟面露不悦,指腹揉着深川眉宇,倒没有呵斥阻拦江婉仪继续审查。
江婉仪逼近到丫鬟面前,低声又问:“谁告诉你,牛乳羹里头是山楂果呢?”
她特意吩咐崔妈妈,审问时不能提到山楂果。
丫鬟眼眸睁大,惊疑呢喃:“主子明明告诉我,山楂果会导致流胎,交给我的东西酸涩味分明就是山楂,怎么可能……”
“你的主子是谁?”江婉仪沉声问。
丫鬟蓦然抬手死死捂住嘴巴,高肿泛血的双眼流露惊恐,转头要撞柱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