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泽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林轩，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梦到姜染在林轩怀里的样子。
梦里的姜染不再怯懦、呆板，像是只快乐的小鸟，她看向林轩的眼神柔情似水。
等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绝望，甚至带着恨意。
裴璟泽扶了扶额，看来的确没休息好，产生了一些错觉。
姜染踏进姜国强的病房时，林轩正温润地站在门口等她。
护士从她手里接过检查报告来：“你刚走，林医生就过来了，我以为姜小姐很快就回来，林医生在这里等了你一阵子。”
姜染点点头：“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你过来了。”
她赶紧拿出手机来充电，看来现在没有手机还真是很麻烦。
不过总是这样，想联系的时候联系不上，不想联系的时候，就有数不清的消息。
是个强大的悖论。
林轩站在那里看她忙碌，把护士登记好的报告拿过来端详。
“咱们出去谈谈？”
姜染看了一眼父亲，提议。
“那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医生办公室的桌子旁边坐下，这会坐得近了，林轩仔细地打量了下她的脸色。
本来就瘦削的脸上透着些苍白，眼角里面是藏不住的疲惫感。
“你脸色不好，又开始不听话了。”
姜染心说谁能瞒过一个医生的眼睛，不都说医生以前还兼职给人科学看命吗？
她小声说：“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不想多说，关于裴景轩的事情，她一句都不想再提了。
林轩没有追问，只是指着检查报告给她解释：“整体情况看着还好，只是多少还是存在感染的情况。”
提起父亲姜染就很揪心：“对手术影响大吗？”
“目前看起来尚可，但还有些检查要做。”
林轩沉吟了一下，对于姜国强的这个手术，他说不上百分之百有把握，但怎么样也得尽全力。
“嗯，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多过来陪着父亲，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确定好最佳的手术时间。”
姜染不太懂具体的医学问题，最多也就是能干点家属应该做的工作。
林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是个温柔的人，还带着几分隔绝世间的冷漠疏离感。
偏偏对着姜染这个小丫头没办法，皎如玉树的人耐着性子哄劝她，逗她高兴。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林轩职业性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对讲系统里是护士急促的声音：29床姜国强心率大幅度下降，请家属速到办公室。
姜染懵了一下，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
林轩过来扶她的时候，她的腿还是软的。
姜染使劲咬了下唇，死死忍住脑子里的眩晕感。
“我没事，父亲麻烦你了。”
林轩飞速地去消毒室换上一身手术服，进去急救室之前，对着她点了点头。
姜染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急救室的灯亮起来。
好像在她心里掏个窟窿一样。
“家属麻烦在外面等候区先坐着。”
护士过来看着姜染站在门口，挥手让她先到一边去等。
姜染慢慢地走到椅子上，把包上的带子系成了一个死结。
“我就说没事嘛，阿泽，你太担心了。”
这声音太熟悉，直到裴璟泽走到她面前，姜染才回过神来。
她嗓子里干干的，像是被刀割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现出什么心情来。
“阿泽，快看姜小姐在这里呢。”
安晓晓挂上担忧的神色来：“姜小姐，你是生病了吗？”
姜染没说话，她没心情去管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晓晓非常体贴地跟她解释，说裴璟泽专门陪她过来好好检查身体，对她很是关心。
“姜小姐，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她看着姜染的眼睛一直盯着急救室的门，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这个命的话，神仙也救不过来的。”
这话很诚恳，一点点地刮着姜染心上的肉，温柔，残忍。
“你说什么？”
姜染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安晓晓没有退缩，但是话里却带了三分同情，三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委屈：“我说人的命天注定，你就节哀……”
“啊！你疯了吗？”
安晓晓捂着脸，怒视着姜染还没有放下的手。
她没想到姜染居然还敢当着裴璟泽的面打她，刚想骂回去，看到眼前的眸子又缩了缩。
可怜巴巴地躲在裴璟泽后面小声说：“人家又没有说错。”
姜染抬手就要再给她一巴掌，她可以忍裴璟泽把心放在别人身上，可以忍安晓晓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唯独不能看着她侮辱父亲。
这是她的底线。
“闹够了吗？”
手腕被紧紧抓住，姜染极慢极慢抬起眼来，看着裴璟泽修长的手指握在她的皮肤上。
以前这男人随随便便触碰到她，她都心里忍不住悸动。
但是现在，裴璟泽看到她那双眸子里是猩红的血丝，张牙舞爪地织出一张网来要把他彻底网住。
“你说我闹？”
“里面躺着的，难道不是你的岳父？”
岳父这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又很嘲讽。
她知道裴璟泽恨姜国强，恨不得他现在就死，可是偏偏他否认不得。
果然裴璟泽的一双黑眸危险地眯起来，手指握紧，一身冷气全都扑在姜染脸上。
但是姜染动都没动，好像手腕上的疼痛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反正也比不过心痛罢了。
裴璟泽感受着她的脉搏激烈地跳动，跟她的表情一样，像是在对他控诉。
姜染温驯，倔强，就是没看到她这种强硬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菟丝花，可原来竟然是扎人的玫瑰么？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哪位是姜小姐？”
一个年轻医生喊了两声，姜染急忙把手臂抽出来，抹了抹眼角跑过去。
“是这样，我是林医生的助手，这里有几个家属告知书需要您签个字。”
姜染赌气的那股劲突然就没了，拿着签字笔的手开始无措地抖，她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稳定下来。
“我父亲怎么样？”
年轻医生垂了下眼眉，沉重得有些抬不起来：“我们还在尽全力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