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姜染被佣人通知，说裴老太太想见她。
她皱了皱眉，想不通老太太什么时候对自己开始有兴趣了。
毕竟对于裴家来说，有她这么个媳妇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裴老太太一贯都是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对待。
“祖母，您叫我。”
姜染收回思绪，看着老太太房里的红木雕花书桌，紫檀的小摆件古朴精致，只一眼就能看出是世家大族的修养。
老太太指着旁边的小机子让她坐下。
“姜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怎么做一个裴家的媳妇。”
姜染很顺从地低下头，她是准备好了让眼前这人再数落她一顿的准备。
“今天我太冒失了，丢了裴家的颜面。”
话音刚落，老太太手里的龙头拐杖就在地上使劲顿了顿。
她急忙站起身，疑惑地微微抬眼，不是这个原因吗？
老太太眼里闪过不耐，她不喜欢姜染，更看不上她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是璟泽的妻子，他公然带着别的女人来裴家，你就只会一个劲的干看着？”
“你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
老太太恨恨地看着姜染，她这么大年纪了，人精子一样的人，还能看不出来安晓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是碍于安晓晓是璟泽的救命恩人，她面子上得对人家过得去。
姜染抿着唇不说话。
要她管裴璟泽？
裴家人自己都不敢对裴璟泽怎么样，要她一个所谓的媳妇来管，说出来都让人发笑。
“姜染，把你的心思多放在璟泽身上，他还能去找别的女人？”
老太太的声音洪钟一样地把她压在下面，姜染觉得自己像是五行大山下的猴子，还是供人取笑的那种猴子。
她木然地听着老太太数落她，说姜家是靠着裴家才能苟延残喘，说她离了裴璟泽什么也不是。
反正这些在她五年前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得耳朵发茧，闭上眼睛都能模仿老太太的语气倒背如流。
姜染声若蚊呐地说着嗯，脑子里忽然有个奇特的想法。
不知道如果以后安晓晓嫁到裴家，裴璟泽会怎么对她，是像现在这样，当手心里的宝小心翼翼地护着，还是泯然众人矣呢？
她想到了自己，裴璟泽从来没把她在裴家的处境当成一件需要放在心上的事，反正随便他们怎么刁难，她都是可以任意揉搓的那一个。
姜染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姜染，你记住我说的了吗？”
老太太的声音猛然提高：“姜染？”
“我……”
姜染这才看到老太太鼻孔朝天，正怒冲冲地看着自己，她甚至怀疑如果现在给老太太点个火，能把自己给烧成火山。
裴老太太素来高傲，隔三差五就要给佣人们训话，哪个不是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愿意给姜染指点指点，已经算是给她脸面了，姜染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走神。
“我看你是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裴老太太拿起拐杖就要打，她这个檀木拐杖就是家法，专门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姜染看着拐杖高高举起，紧张地握紧了手，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能躲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挨几下算了。
木头的触感已经到了她的肩膀上，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奶奶，发这么大火对身体不好。”
姜染睁开眼睛，看到柳知春还是笑嘻嘻的样子，手上紧紧抓着拐杖。
“知春，你也学着不懂事了？”
老太太抬手就又要打，柳知春赶紧把拐杖给夺了过来，让老人家坐下歇歇。
“打我几下不要紧，气坏了老太太就是我的罪过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姜染使眼色。
姜染意会地赶紧快走几步离开房间，这才大口喘了口气。
老太太打她可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现在她跟裴璟泽又闹得这么僵，挨打只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倒霉。
姜染拉了把椅子坐下，今天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她应该出门先看看黄历的。
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来。
姜染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回头看着柳知春手上还拿着另一杯。
“今天多谢你了。”
柳知春无所谓地斜靠在桌子旁，他轻易又不会被老太太教训，再者说他毕竟还是这个家的人。想到这里，他眸色冷了冷。
“打算怎么谢我？”
姜染没想到他会趁机提要求，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请吃饭会不会有点俗？
“哈哈，我开玩笑的。”柳知春在她右手边坐下，左手很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说句谢谢就好了。”
姜染不自在地挪了挪，柳知春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传来，她并不想跟他有什么太近距离的接触。
“谢谢。”她看着柳知春的眼眸很清澈，直到男人把手臂放了下来，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其实奶奶有一点说的很对。”柳知春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哥确实不应该带女人回家里，不尊重。”
姜染的心突然就细细密密地疼痛了起来，被局外人点出自己的尴尬，就像揭开那些层层叠叠的疮疤。
她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一个凉凉的声音就从耳边传了过来。
“待够了吗？”
裴璟泽神色莫测地站在他们身后。
在他看来，柳知春的动作特别像是亲热地搂着姜染，两个人并头说着悄悄话。
姜染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差点被椅子腿给绊倒。
裴璟泽脸色难看地直接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他手上力气很大，姜染吃痛地嘶了一声。
“裴璟泽你又发什么疯？”
姜染揉着自己被抓出红印子的手臂，今天积压的怒气一股脑全冒出来了。
男人的眼神冷冰冰地刺着她，恨不得用怒火把她烧起来。
“姜染，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见到一个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往上扑？”
他两片薄唇讥讽地吐出刀子一样的话来。
姜染仰起头冷嗤了一声：“裴总觉得我丢了你的脸是吗？”
她忍着眼眶里呼之欲出的酸涩，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裴总可以不用带我来的，反正我们也要离婚，不用多此一举来掩饰。”
裴璟泽猛地向前走了几步，把姜染压在楼梯扶手上。
“姜染……我警告你不要再说关于离婚的话。”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听。”
裴璟泽说完就放开她，转身走入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