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世是我亲手送她走的。”

离开了云岚宫,怡嫔与林贵人走在宫中的小巷里,两侧围着的朱红色高墙同前世记忆里的景象慢慢重叠,脚下的石子路被雨水冲刷后光泽艳丽。

方才在云岚宫时怡嫔已经确定了言殊的身份,与前世的言贵人乃是同一个人,上一世她和宫斓便与言贵人和林贵人交好,只是后来四人的结局也不过只是草草了当。宫斓死于疾病,她被别人陷害,宫斓离世时言殊正被禁足,林贵人被打入了冷宫,直到怡嫔被人陷害而死,四人也没有重聚。

说起林贵人,怡嫔问向言贵人:“这一世的林千萤,可就是上一世的林贵人?”

“是倒是,但她同宫斓一般,对前世毫无印象。”言贵人慢慢道:“这样也好,前尘往事散了便散了,千莹前世爱惨了那位皇帝。”

“但皇帝不爱她,也不信她。”言殊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一碧如洗,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她从宫中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像是下坠的飞鸟一样,满地都是红色。”

“我赶去的时候,她被太监们从人群中抬了出去,脸上盖着一块白布,我没有勇气掀开。”言殊叹息一口,对怡嫔道:“不同于你,你至少亲手送走了阿斓。”

怡嫔前世死在言殊和林千萤之前,不知林千萤后来在高塔的一跃而下,今日听言殊亲口告诉自己,光是想象那般景象,心里便已是五味杂陈,拍拍言殊的手接到:“所以这一世,更要格外珍惜。”

回想起前世,宫斓在自己面前合眼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躺在床上的女人静静地闭上眼,面颊上还带着一丝丝的红润,走得分外安详,仿佛不过是一个闲暇的打盹,待午后的茶煮好了,只要一呼,她便会笑语盈盈地走过来。可那时怡嫔就握着宫斓的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温度的流逝,宫外洋洋洒洒地跪了一地太医,在怡嫔的哭嚎声中沉默地低着头。

这一世再遇见宫斓,怡嫔虽嘴上未说,心中却是欣喜,时常拜访宫斓,珍惜这一世相处的时光。但近些日子,怡嫔觉得宫斓似乎有哪里变了。

又观察两日,发觉宫斓似乎是爱学习了。

连续几个午后拜访云岚宫,总瞧见宫斓坐在桌子面前写字,怡嫔不解,指着半空中的太阳问向莱子:“今日的太阳是打哪儿边升起来的?”

“回娘娘,东边。”

“那便奇怪了。”怡嫔凑到宫斓身侧,扭了一下宫斓脸颊上的肉,听宫斓吃痛地叫了一声,又问道:“疼吗?”

“你说呢?”宫斓捂着脸对怡嫔道:“你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做梦倒是掐你自己啊。”

“那我便不理解了,到底是什么能让你突然开始学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出宫啊,陛下承诺我只要这的成绩全部及格,就带我出宫一天。”宫斓头也不抬地继续做题。

“陛下?!”怡嫔喝到一半的茶水险些没全洒在宫斓的书册子上:“说真的,你不觉得陛下最近好像十分注意你吗?”

“你说的有道理。”宫斓停下笔,附和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帝王心最为难测,反正我想不通又何必深究,能出宫便好了。”

“你呀!”怡嫔还欲说些什么,云岚宫门前便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宫斓与怡嫔抬头望去,见这身影很是熟悉,待来人走进一瞧,原是崔公公来了。

崔公公此番来倒是大阵仗,粗略听上去也是大约十几人的动静,都停在院外也不进来,只崔公公一人笑盈盈地走进殿内。

进殿内同宫斓行过礼,又见怡嫔也在一旁,便也同怡嫔行了个好:“呦,怡嫔娘娘也在。”

崔公公长得圆润,笑起来也讨喜,怡嫔听闻也笑着回了句:“公公带了这么多人,想必今日是有得忙了。”

“怡嫔娘娘说的是。”崔公公笑呵呵地应下,四下环顾一下殿内,瞧见秋霜不在,便刻意问了句。

“秋霜去后院弄些花草,公公找秋霜有事?”

“秋霜姑娘若是不在的话,还请怡嫔娘娘代劳了。”

“本宫?”怡嫔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糕点,疑惑地跟着宫斓站起身,随崔公公向院外走去,路过崔公公身边,还听崔公公悄声提醒自己一句:“怡嫔娘娘您一会儿靠近点儿斓嫔娘娘。”

走出院外,怡嫔总算明白了崔公公这句话的用意。云岚宫的院子里,挤满了推车,车上摞着一人高的书本,车子从院内排到院外,她看着宫斓步履艰难地移到宫外,发觉宫外还排出了很长的车队。

崔公公一路跟在身后,补充道:“陛下说为了帮助娘娘及格,务必把最全的资料给娘娘送过来,今日奴才送来了有关国风填空这一题型的,明日还会送来其他题型的,过两日可能还会送来算术的。”

崔公公话没说完,怡嫔就发现宫斓的身影似乎在摇晃,连忙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把宫斓接在怀里,对着院内大喊:“秋霜,你家娘娘被吓晕过去了!”

宫斓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书籍变成了池塘里的水,而她在池塘边戏水,突然就有人狠狠推她一把,让她跌落池中,接着还继续向池中倒书,似乎要把池塘填满,要把她闷死在里面。

于是,她就被吓醒了。

醒来时怡嫔守在她床边,听她委屈地讲完梦境后,怡嫔沉默了几秒道:“这倒也不完全算梦。”

毕竟,挺写实的。

怡嫔替宫斓拉开床前掩的纱帐,露出摞了满地的书籍道:“你偏殿放不下了,放在院中又怕刮风下雨,便放到寝宫来了,也方便你学习,只是没太多地方落脚罢了。”

宫斓:“……还是让我继续睡着吧。”

“瞧你那点儿出息。”怡嫔拦住又要倒下的宫斓,分析道:“不过是及格罢了,哪里那么困难,你算术不成问题,不过是国风的事,便要学会讨巧。”

“什么意思?”

“周试考的是这一周的东西,你先把这一周的学会了,再复习一下前面的。”

“你说得轻巧,你自己及格了吗?”

“没有啊。”怡嫔回答得理直气壮。

虽说宫斓觉得怡嫔教育自己,便犹如倒数第二教育倒数第一,用处不大,但思考下来,也觉得怡嫔所说有理,周试周试,便是一周的考试,先学会这一周的东西虽然不一定能及格,但学不会一定不能及格。

接下来的一周,各宫妃子都惊奇地看着宫斓早早起来上课,坐在第一排的身影纹丝不动,精神抖擞地听教学嬷嬷讲课。休息时,路过的言贵人试探着将手放在宫斓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怀疑道:“这也没生病呀。”

一周的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一半,怡嫔在宫斓写题时探过一半身子,关切道:“怎么样,有点起色没。”

“好了一点儿,但也不足以应付周试。”宫斓转头看见怡嫔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好奇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言贵人押题一绝。”

怡嫔这句话,宫斓是从心底相信的,上次她卖蜡烛,言贵人买了不少用以彻夜读话本子,宫斓本以为言贵人也是个不爱学习的主,没想到言贵人最后只背了两道题,却全都考了,而且这两道题还都是言贵人看话本子的间隙背下来的。

言贵人此举一传出,一批努力学习成绩却没有言贵人高的妃子,心里深受打击。

当晚上完了课,宫斓收拾了几本整理好的题,带着糕点布匹去拜访言贵人。

言贵人的话本子读到一半,听闻宫斓的请求道:“以前旁人求臣妾押题,总喜欢给臣妾些报酬……”

言贵人本想的话是“以前旁人求臣妾押题,总喜欢给臣妾些报酬,但若是斓嫔娘娘的话,这便是臣妾的福分。”

可惜,宫斓做惯了生意,以为言贵人也掌握了财富密码,不等言贵人说完,便回答道:“一个时辰,二两。”

“斓嫔娘娘……”

“五两。”宫斓咬咬牙。

“娘娘……”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成交!”言贵人本没有收钱的意思,但宫斓的价格确实给的不错。她第一次见到宫斓时便怀疑宫斓是前世自己认识的那个斓嫔,几次试探,却发现宫斓同林千萤一般对前世毫无印象,是怡嫔的出现,让她肯定了宫斓的身份。可哪怕知道了宫斓的身份,这一世的宫斓也同前世差距太大,这个宫斓同前世想比,活泼了太多,同她在一起久了,便也随着她的性子活泼起来。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既然宫斓执意要给,自己收下也不错,改日再买一批话本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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