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微臣过手的案件，事无巨细，绝不会有任何纰漏。”
李道宗谨慎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在斟酌。
“既然如此，那爱卿你说说为何这沙岗县丞要自己将自己绳之以法呢？”
李世民饶有兴趣地问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也想搞清楚杨维究竟是哪根筋搭错，自断生路。
“陛下，此沙岗县丞，非彼沙岗县丞。”
“李少卿，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莫不然一个县还能有两个县丞？”
旁边有人忍不住调侃道。
“可以这么说。”
李道宗点点头。
“被捉拿的，正是沙岗县丞杨维，但是审讯断案的，却是沙岗代县丞苏秦。”
“苏秦？！”
李世民听闻忍不住撇了眼近前的房玄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诧。
甚至连想法也不谋而合。
又是这个苏秦？
“陛下，微臣已经派人查过，苏秦本是甘州地界内三林县的九品县令，擅自过问其他乡县，查处从七品县丞杨维，均不符合《贞观律》，可所行之事，皆为民做主，肃清朝纲。”
“微臣自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从未接到过这样的案件，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斗胆上奏，请陛下做主。”
李道宗话音刚落，满殿愕然。
一个九品县令，居然能扳倒从七品的县丞？
而且还不是自己的管地，这……怎么可能？！
能入朝堂，每日朝参的，皆是五品以上要员，他们比地方上的官员更加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
以下惩上，除非是天子钦点主使，不然绝无可能。
这个苏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敢有如此大的胆子和魄力。
就连李世民也默然不语，暗自思索。
苏秦……莫非还真有配六国相印之能？
“陛下？”
李道宗眼见久久得不到回应，试探着询问道。
“啊？”
李世民恍然回过神。
“朕有些乏了，此事明日再议吧，退朝。”
“退朝——！”
李世民率先离开，文武百官纷纷目送，随后转身退出大殿。
李道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忽然被人叫住。
“李少卿。”
“房丞相？”
“李少卿留步，陛下请你我二人到上书房一见。”
李道宗满是诧异，不明白是何原因，但还是点点头。
天子有令，莫敢不从。
……
上书房。
“哈哈哈！这个苏秦，出人意表，离经叛道，竟然以这么稀奇古怪的方式诈出杨维供认不讳，像！真是像极了！”
李世民忍不住捧腹大笑。
“陛下说得可是定疆侯？”
房玄龄轻声道。
“知我者，丞相也，想当初他也是这样，事事兵行奇道，叫人始料未及。”
李世民莫名感叹。
一旁的李道宗看得目瞪口呆，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天子龙颜大悦。
没曾想竟然因为一小小九品县令。
“李少卿，为何默然不语呢？”
“陛下，微臣只是忧虑该如何处置苏秦，虽然他惩治贪官，但终究越俎代庖，无视贞观律。”
李世民点点头。
“房丞相，你怎么看？”
“陛下，微臣以为，不应该治苏秦的罪。”
房玄龄躬身道。
“怎讲？”
“陛下，自大唐建立以来，边关一直形势复杂，外有突厥，内有前隋旧臣，还时常有盗匪贼寇，虽然朝廷屡次想整顿，也是隔靴搔痒，这苏秦既然能巧克杨维，未必就不能将整个甘州这潭水搅浑，到那时，若想整治，想必会轻松许多。”
“陛下，微臣觉得不妥，若是满朝文武得知此迅，只怕颇有微词啊！苏秦可是盗用了沙岗县官印！”
李道宗震惊不已。
“李少卿，你不是武将出身么？难道你还不清楚边疆的规矩？那里只认官印兵符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否则每年地方上报的官员名单怎会有一大半不同？”
房玄龄苦笑一声。
此事朝廷不是不知，只是西北时局动荡，官员离任，或者遭遇不测是常事，根本无法妥善管理。
李道宗听闻默然不语。
他对此也有所耳闻，只是……
“李爱卿，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如这样，拟旨称苏秦治理地方有功，敕授从七品甘州屯监，因功不抵过，调任黄草县令，官降从八品，如何？”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
李道宗听闻满脸茫然。
“陛下，这不还是升任苏秦吗？那黄草县更是出关必经之路啊！”
“李少卿，你还没听懂陛下的意思么？陛下原本便想让苏秦去黄草，此番下旨，便可避人口舌。”
房玄龄意味深长道。
“知我者，丞相也！哈哈哈！”
李道宗看着两人相视一笑，恍然大悟。
原来天子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
甘州刺史府。
啪！
刺史杨子雄将调任公文拍在案牍上，满脸怒容。
“混账！又是这个苏秦！”
“大人，这苏秦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们好事，上次不仅杀了胡刚，这次竟然直接派人将杨维押送长安刑部。”
下州长史同样愤懑不已。
“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成心腹大患，反正不过是个九品县令，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他了结。”
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杨子雄冷哼一声。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莫非……那厮还有什么背景？”
下州长史惊诧不已。
“你自己看吧。”
杨子雄将公文扔了过去。
下州长史满脸好奇，片刻之后尽是难以置信。
“什么？竟然是吏部尚书亲自调任？还是黄草县那个肥缺？”
“不止！”
杨子雄气急败坏。
“我从长安收到消息，此事已经惊动圣上！这份调任公文，便是陛下亲自下旨，若是我们动了他，定然会引火上身。”
“啊？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眼看着这小子在甘州地界撒野？！”
下州长史不甘心道。
杨子雄若有所思，片刻后流露出冷笑。
“他不是想往上爬么？他不是想为民做主吗？那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在黄草县当个清官，到时，只要他走错一步，我们便可直接上奏长安。”
下州长史听闻眼前一亮。
“果然还是刺史大人厉害，好一招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哼哼！苏秦是吧？敢跟我做对，倒要看看你的翅膀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