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云凶相毕露。
他可没开玩笑，这年头能在地方上做起来的商人，没几个手不黑的。
但陈天野却泰然自若。
只见他迎着王金云目光而上，一字一句道：
“王厂长，我烂命一条，您弄死我也无所谓，但您那十几万就真真拿不回来了，而且，我可不只欠您一家人的债，弄死了我，您猜别人怎么想，会不会把债算到您头上？”
“可如果您再拉我一把，那十几万的债，就有希望全拿回来的，说不准儿，我还能和您建立长期交易关系，在未来赚更多钱！”
“这一来一回之间，差了多少钱，少了多少麻烦事儿，您还说我这不是为您好？”
说完，陈天野直勾勾地望着王金云。
王金云目光闪动，心乱如麻。
他以前是见过陈天野的，在他眼中，陈天野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软弱，无能！
可今天再一看，这小子哪儿是什么阿斗，明明就是白脸的阿瞒，一股枭雄气息扑面而来。
听听人说的这话，明明就是想白嫖他的面粉，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
最主要的是，听起来还真他娘的有几分道理！
真让人越想越气！
忽然，王金云猛地一挥手道：“滚！你给老子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行，王厂长您慢慢思量，我等着您的消息。”
陈天野呵呵一笑，直接离开金运面粉厂，一步步消失在路尽头。
王金云站在窗口看着陈天野消失的方向，一支烟夹在手上，半天都想不起来吸一口。
好一会儿后，他才转头朝门外喊道：“小何，你进来！”
“王厂长，什么事儿？”一个年轻人跑进来。
王金云面色阴晴不定：“小何，你上过大学，懂得东西多，你给我讲讲破产法这个东西。”
小何大喜，自己这匹千里马要遇到伯乐了！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大学生，个顶个的都是天之骄子，知识水平远超千禧年后的大学生。
虽然法律方面，不是他的专业相关，但他还是有所涉猎。
于是他赶紧深入浅出地把破产法讲了一遍。
其实，陈天野没乱说，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陈天野破产，他的十几万，就铁定打水漂了。
如果他还想要回货款，那就只能继续帮助陈天野。
虽然希望渺茫，但多少有点希望。
在这下个馆子打牙祭，只需要十块八块的年代，十几万块钱，是真割舍不下啊！
“我就日了，法律怎么还保护无赖？”
王金云忍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
目光来到陈天野这边。
他正往回走呢。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小陈厂长，小陈厂长！”
陈天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来人一眼：“你谁啊？”
“我是王金云厂长的秘书，您叫我小何就行，王厂长让我找您回去，再好好谈一下面粉的事情。”
听到这里，陈天野笑了。
他也没纠结，跟着小何回到王金云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王金云手里还掐着一支烟。
看样子，他刚刚经历了复杂，而艰难的心理斗争。
见到陈天野，他立刻开门见山道：“你要多少面粉？”
陈天野心头陡然一松，然后嘿嘿一笑：“40吨！”
王金云手一颤。
现在面粉的市价是二毛五一市斤，40吨就是两万块钱。
陈天野还真敢说啊！
“你小子在狮子大开口！”王金云咬牙切齿。
陈天野往桌椅上一靠：“王厂长，我也没办法啊，我只不过想尽力维持厂子，不想走上破产的道路…”
王金云听得血压都高了：“打住！我给你20吨！”
二十吨？
陈天野飞快心算了一下。
在自家工厂的生产工艺下，一袋方便面大概要200克面粉，二十吨面粉能生产十万包方便面。
现在方便面市价五毛钱，这十万包方便面，市价就是五万块。
而他许诺给工人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才两万！
只要这单生意成了，不但能下发工资，还能留下一些资金，一边还债，一边进行下一步生产，燃眉之急就解开了！
思绪及此，他立刻站起来抱拳道：“王老板真是及时雨，您今天给面粉的救命之恩，我必有厚报！”
啪啪啪啪！
“谁说是给！是赊！从现在起，你欠我十六万，要还，不准破产！”
王金云使劲拍打着桌面强调，心情很不平静。
就当是拿这二十吨面粉，一万块钱在赌吧。
输了，也只多输一万，不是不能接受。
赢了的话，那就赢回十几万，大赚特赚，值得拼一把！
陈天野笑着安慰道：“哎呀，没说不还，我向天发誓，一个月内，就会开始给您结算拖欠的货款！”
“好，你回去吧，我马上让人把面粉送到你们厂里。”
王金云看着陈天野发誓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那就谢谢王厂长了！”
陈天野嘻嘻一笑，起身就走。
这次走出面粉厂后，他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后便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全都是冷汗。
这次白嫖面粉，表面看似简单顺利，其实可以说在走钢丝。
因为他既要白嫖王金云，还不能让王金云被白嫖后，不会恼羞成怒，这其中的平衡点，非常难找。
也就是他原本经历过很多类似的谈判，有充足的经验，才能勉强做到。
换个没经验的来，就算你把破产法摆在人家脸上，人家也会把他剁了喂狗！
不过，陈天野没后怕太长时间。
因为他还有更多的问题要考虑。
生产方便面，光有面粉还不够，还得其他原材料，什么棕榈油，橄榄油，蔬菜，调味料，一样都不能少。
这些东西怎么搞？
站在面粉厂外的陈天野叹了口气，喃喃道：“只能一二三四，再来一次了，谁让我债主多呢。”
随后，他骑上自行车，就来到面粉厂不远处的油厂。
“陈天野，你还敢到我们厂来？”油厂门卫也认识陈天野。
他负债累累，在这一片是个人人喊打的名人。
“你也认识我啊，太好了，开门放我进去，我要找你们厂长还债，我向天发誓。”
陈天野熟练地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