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叔带着萧寒在龙剑山附近,一个名叫洪家镇的地方落脚。

找到了一个简易朴素的客栈住了进去。

“去横阳城吧,那里是河源府的都城,繁华的很,去那的话,可以讨口饭吃。”小屋里,给萧寒铺好了被褥,付天海手握一盏油灯坐了下来。

“好。”萧寒点着头。

旋即,付叔将身上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慢慢打开。

“尤一古的人盯得很紧,多余的东西根本不让带,好在我存的一些散银,没有被他们拿走。”说着,他慢慢将布兜打开,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一块泛黄的皮卷,不知是作何用的。

“这是你那未曾蒙面的母亲留下的,你父亲一直托我保管,这东西看起来其貌不扬,他们的人也未放在心上,还以为就是一块破皮罢了。”摸着此物,付叔的眸光陷入回忆当中,“你父亲对它如宝贝一样,就怕在外遭遇不测,所以放在了我这儿。他说了,等你长大了,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唯独这东西必须完整无损的交给你。”

“这是…兽皮?”萧寒心中有些吃惊。

他将皮卷接过,入手有些温热,但仔细端详后,发现此物不是动物的皮毛,而更像是一块…人皮。

“我年少时便跟着你父亲了,你的母亲我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容貌都有些记不得了…期间,萧庄主曾消失过一年,说是在外游历,连我等侍从都打发回来了。等他回山时,怀里便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这些年,你在剑庄处境艰难,我也想着去寻一下你母亲的踪迹,但是……你父亲曾严重叮嘱过我,让你不要去找她,其中有什么原因,我也不得而知。”

付天海说完,便直接起身出了房门。

“夜色已深,早点睡吧。”

萧寒应了一声。

他们现在身处困境,还十分窘迫,哪怕是这种小镇上的野栈,一晚留宿的价钱都很贵。

前者竟然开了两间房,特意与他分开。

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想让萧寒一个人静一静。

……

“一块人皮。”

萧寒揣摩着父亲留下的遗物。

很显然,此物极其珍贵,但到底哪里值得他父亲这般珍视?

撕拉扯拽,用火烧,用水泡…种种方法萧寒都试过了,但这人皮毫无变化。

“难道……”他眉头轻蹙,想到些什么,拿出了一把小刀将指尖划破。

继而,将一粒血珠滴到了上面。

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人皮宛如织布一样快速将血液吸收,随后晕染开来,在烛光下显得十分邪气。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模糊之间,萧寒似乎看到有一个血色小人自人皮上浮现而出,活灵活现,不断的摆出各种动作…像是在施展某种功法,他心头一震,刚聚精会神的盯了一会儿,一股疲乏之意瞬间席入脑海,他整个人的神魂都像是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牵引着,投入了殷红的皮影上。

眼前旋即陷入一片黑暗。

“这里是哪儿?”迷迷糊糊中,萧寒一惊,意识再次恢复了清醒。

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房间里,而是站在一处高台的祭台下。

周围都是一个个用白骨堆积累就而成的火盆,连火焰燃烧的光芒,都是幽绿色的。

阴森无比。

台上,有一道擎天而立的石柱,攀附着一条条巨大的锁链,交织盘旋,汇聚到了最下方…一个被锁链死死困住,被几十把长剑刺入肉身的神秘男人。

这人低着首,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

“你是谁?!”萧寒顿时如临大敌。

“咯咯…哈哈哈!”男人先是低沉的笑了一会儿,然后猛然癫狂的大笑起来,像是一个疯子。

他那一头犹如枯草般毫无光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颊,只露出了两只充满邪恶且猩红的眼珠,像是看着至宝一般,盯着萧寒。

视线里有贪婪、渴望以及…很复杂的情绪。

“十万年,十万年,我就知道…天不亡我。”这人没有回答萧寒的话,先是喃喃自语了片刻。接着,凌厉无比的眸光宛若两把利剑横空刺来,让萧寒呼吸一滞,“小子,和我做笔交易如何?”

萧寒稳住了心神,他已经偷偷观察了一下形势,自己似乎涉足了某个神秘领域。

但这人对他尚无威胁,不然的话,以对方的气势,根本没必要以商量的口吻探讨。

或者说,对方有事相求。

“什么交易?”

“我让你变强…强到想都不敢想的地步,而你要做的,就是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救我脱身此地。”

“我天生经脉闭塞,无法修行武道,整个苍南界的人也不敢有谁口出狂言,能让我一朝蜕变,况且,我们萧家的人只修剑道,不练其他。”萧寒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依就直言不讳,毕竟自小废材两个字就时常陪伴在他左右,即便内心十分不甘,但现实就是现实。

哪怕是将来再归龙剑山,萧寒也没指望依靠自身的武力。

毕竟一个人的强大除了修炼之外,还有很多途径,苍南界的许多旁门左道对于自身的要求都不高。

退一万步讲,掌握了大量的财富,也是一种强大的象征。

“苍南界?那是什么地方?在星空古道上?”

男子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言语间带着一种诱惑力:“剑修吗?修剑之路异常艰难,可要比其他变强的方法辛苦数倍…不过,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杀心,这种嗜血阴暗的意志,和剑一样纯粹!观你秉性,的确很适合练剑……”

“别说废话,你究竟能不能办到?”萧寒语气有些冷。

“哈哈哈哈…我能不能办到?”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样,男子声音充满怒气和傲然,大声喝着:“我这一生修炼功法,九千八百七十二种!你想要的剑道,有一千四百一十一种,适合你练的,有六百三十门,放眼整个星空古道,其中最顶级的剑数,也过百有余,别说你只是经脉闭塞,就算你残手残脚,我也能让你成为睥睨古今的绝顶剑修。”

“大话谁都会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萧寒淡然道。

“你现在按我所说,控制呼吸,五心朝天摆出几种姿势,再经过口述修炼之法,运转气息,一试便知。”

“好。”

萧寒十分干脆的躺在了地上。

他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除了一条命,所以…对方根本不图其他。

男子嘴巴张开,一字一句的真言,情绪入耳。

萧寒则按照他的指点,开始修炼起来。

虽然没办法成为武者,但要强的萧寒这些年也一直在打磨身躯,单论外家功夫的话,并不差。

但很快,他就发现,男子让他摆的几个姿势看似简单,但时间一久,四肢便感觉用些撑不住了,呼吸也开始乱起来了。

摆弄身体看似简单,这里面大有学问。

“坚持住,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就别谈变强了…回望古今,无数修士就如那漫天星辰,璀璨夺目,在历史的长河中声名鹊起,他们得道之法千奇百怪,每一个人对于功法的感悟皆有不同。谁告诉你,废了经脉,就无法成事的?肉身是我等的宝藏,除了经脉,还有筋骨,还有血气,它们同样是组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其潜在的力量,尚在经脉之上……”

听着祭台上的声音,萧寒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全是汗水。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发现,那种吃力的感觉竟然徐徐消失了。

反之,他紊乱的气息变得匀称起来,浑身都在发热,整个人的精神都高亢了不少。

他一刻不停歇的摆了二十四种身法,并每一种,都维持了许久。

“来了!”

当他如雕像般坚持最后一种身法,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时,随着男子的一声轻笑。

一声巨响,轰然自萧寒的脑海中炸开。

像是他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引爆一样……

继而,他全身的毛孔都喷出了半尺长的白色热气,同时,还有大量污秽之物排出体外。

一种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清凉感,顺着天灵直入而下,席卷全身。

“修剑身、得剑体、悟剑心!小子,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要传你的,名曰九幽恶鬼剑,是在星空古道仅用三千年便横空崛起,成为当世第一剑仙,血无常的传承!杀天,诛地,屠尽万物!这苍生皆可杀,万法皆可破,唯有手中一把长剑,是为本心!”

台上,男子一头长发无风自起,洪亮而充满杀戮的狂笑,震得整个神秘空间都在乱颤。

“用剑者,先练剑心,再练剑胆,然后淬剑气,凝剑意。”

萧寒手中紧紧握着一截骨棒,以此代剑,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中,左右翻飞,舞出一道道剑花。

“剑心,视为能将手中剑锋,驱使到极致,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得心应手;剑胆,源自剑修对于剑身的感应,每一柄剑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它们个性不同,与主人心有灵犀;剑气则是这两者大成后的体现,以暗劲由内致外,由心而发,杀人于无形;而剑意,则是每一位剑修对于剑道自我的理解,登峰造极,剑意强大之人,眼中的一切,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武器,即便空手应敌,虽无剑,却有剑,剑势一起,以心、以气、以精神意志或称之为神念,杀得四方……”

萧寒一边练剑,一边细心记住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当你有了自己的剑意,便可成剑胚,结剑丹,驭飞剑…直到最终的剑体大成,肉身成剑。”

时光飞逝,萧寒记不住自己究竟在这处神秘的空间待了多久,但昊天已经言明,此地乃是他神念显化而成,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内在的时间流速与现实完全分开。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但前者也说了,他只有十年的期限。

十年一到,他的意识就将回归本体。

昊天,是神秘男子的名字,真假不知。

萧寒只弄清,这个被捆在祭台上的人,是残魂,并非实体。

两人现在完全是神魂在交流。

萧寒的骨剑,越练越快…快到每一次挥起或刺出,都会激起一小片的音潮,十分刺耳。

“此剑道一旦入门,声摄心神,闻如厉鬼,可乱人神智。剑锋一出,必见血而归…你的剑还要更快,快到人死后,才能听到你的剑鸣,而不是在出剑前,便让对方听之有了防备。”

“心中要有杀意,记住!这一刻,你就是那修罗地狱的索命阎罗,你就是恶鬼!”

“剑尖要准,剑刃要狠,剑柄要稳!”

“不对,继续练,你的拔尖式还不够快!”

“呼吸,注意我教你的呼吸法…脚步不要乱,剑随眼走,气从全身!”

……

萧寒能够感受得到,昊天对于自己变强的期盼,自己在修炼的过程中但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都会被指出来,从一开始就十分严厉。

有时更会破口大骂。

萧寒毫不在意,他和对方的目的都一样,变强!

白驹过隙,光阴荏苒。

萧寒就在这质骂声中不断的蜕变,头发长了,便削掉…胡子满脸,就剃下。

“好了。”

直到有一天,昊天终于开口,让他停了下来。

“十年了…如今的你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剑感,再加以磨炼,便可达到剑心层次。我的残存意志只能将你神魂滞留在此十年的光景,下一次,你必须依靠自己的精神力量才能进此空间。所以,变强吧…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昊天一声大笑。

祭台两侧一架架的火盆骤然熄灭,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暗淡,如湖面般泛起了波澜。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黑暗中推了出来。

猛地,萧寒自桌上抬起头,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正处于客房中,手上还拿着那块此时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人皮卷。

就仿佛做了一个梦,在那神秘空间里过了十年,但现实中,只是一息之间。

萧寒心中很清楚,这并不是梦!

一旁便有一个黄铜小镜,镜面中的自己,宛如刹那间苍老了十岁,眸子犀利,本来盘起的长发,也成一头青丝披在肩上,而且…他双手上还结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萧寒内心火热,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前进的道路。

那个神秘空间,先不谈昊天所拥有的驳杂功法,每一个都是至高无上的绝学,单是那里面的时间流速与现实并不一致,就让他受益匪浅。

想一想,如果他在里面每一次都能待上数百年,将剑道修至大成后,再回归现实……也许只是短短几天,整个苍南界便无人是他对手!

因为他可能拥有数千年的剑道造诣,以及最高深的老师指点!

这块人皮是他母亲转交给他父亲,为他留下的…显然,自己的母亲并不简单,不过萧寒目前也没心思去深究,还是先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再说。

“嗯?”

刚将人皮收入胸口,萧寒耳朵一动,听到临房居住的付叔,蹑手蹑脚的摸黑走了出来,似乎是怕吵醒他。

虽然对方极其小心,但此时的他与之前的自己,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米之内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洞察得到。

他不动声色的靠在窗口,循声望去。

便瞧院子里,付天海正看着自己的房门,表情复杂。

接着,弯腰将一封书信放在了门前的台阶上,而后毅然决然的扭头离去,如一头灵巧的大猫,自院墙内翻身而过。

确定对方完全消失,萧寒走到门外,将那信奉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小寒,好好活下去,付叔怕是没法陪伴你了,你已经成人,今后会有自己的天地…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包袱里有余钱和换洗的用度,你带着去横阳城吧,勿念。”

很简单的一句话。

若是一般人见此,恐怕会有些生气或是愤怒,觉得付天海是把他给甩了,嫌他是个拖油瓶。

但萧寒很善洞察人心,而且他也不傻。

付天海去做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将房门关死上了锁,萧寒来到了院子外,一间位于马路边的店面之中。

此时,厅内依然有一些零星的酒客正一边闲聊,一边举杯推盏。

这是他入住的客栈门头。

“掌柜的,你这儿有剑吗?什么剑都行。”

萧寒将手中一块指甲大小的银钱扔在了柜台上,对那戴着方帽,体态臃肿的男人问道。

“什么剑都行?”

掌柜眼疾手快的先将钱抓进了手,接着才狐疑的问着。

“嗯。”

“你等着。”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掌柜点头,转身入了后厨。

过了一会儿,他手上捧着一把漆黑生锈的铁剑走了出来,“可是你自己说的什么都行,这把废剑一直放在我伙房当火棍了…不知客官要做什么用?要是方便,我这边也可以叫下人给你打磨一下。”

话还没说完,萧寒就直接将这铁剑一把夺过,淡淡道:“用剑,自是为了杀人。”

言毕,便跨门而出。

“这剑能杀人?”

目送萧寒的身影远去,掌柜挑着眉头,满脸的不信。

这么一个废品,卖了二两的碎银,无论如何,他铁定是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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