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桐的额头上,又添了一道新伤疤。
是凌枫打的,又是因为他弟弟凌夜。
叶秋桐手扶门框,趿拉着毛绒拖鞋,慢慢走出客厅。
凛冽的寒风吹着她苍白的面容,她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走走停停。
恍惚间,仿佛看到凌夜从雕花的铁门外走进来,向她招手,向她微笑。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他的身体却又在空气中一点点消散。
这个曾经用整个青春爱过她的男人,这个曾经许诺要娶她的男人,终究是食言了。
他纵使有万贯家财,千般权利,却也无法带她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因为,他欠他哥一条命。
“妈妈,你的额头还疼吗?”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凌笑笑,手里举着一个纸风车从大门外跑进来,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凌笑笑,是凌夜的孩子。
是叶秋桐十九岁读大学时,意外怀孕生下来的。
凌笑笑一岁那年,由凌夜的母亲做主,将叶秋桐和凌笑笑打包嫁给了凌枫。
他们凌家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他们当然有权利这样做。
因为叶秋桐是凌家收养的孤女,她也欠凌家一条命。
就这样,她守了五年的活寡。
“妈妈……妈妈……”
六岁的凌笑笑见她不语,又使劲儿扯她的白毛衣下摆。
叶秋桐慢慢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凌笑笑的头,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笑笑乖,妈妈不疼。”
吃过午饭,叶秋桐抱着捂手的暖宝宝,搂着凌笑笑蜷缩在花园的摇椅里。
冬天的花园,只有梅花。
一朵朵盛开的梅花点缀在枝头,宛如无数美丽的红蝴蝶欲振翅高飞。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叶秋桐抬手挡住眼,透过指缝看阳光,才发现时间很瘦,不经意间会溜走。
“叔叔!”
凌笑笑突然推开她的手臂,一骨碌从摇椅里爬起来。
“笑笑,看叔叔给你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了?”
凌笑笑粉嘟嘟地小脸闪着光亮,迅速从摇椅里爬下来。
叶秋桐没有动,也没有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她怕凌夜会看见她额头上的伤疤。
“阿夜,你可算回来了。”
“奶奶你看,叔叔给我买的,好看不好看?”
凌笑笑举着胖嘟嘟的小手,给吴萍看她手中的洋娃娃。
“好看,叔叔买的东西当然好看了。”吴萍蹲下身子抱起凌笑笑,又皱眉斜睨了眼凌夜,“幸亏你今天回来了,你要是今天再敢放我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我都说了,不要给我相亲,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你都27岁了,再不结婚,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大孙子?你爸爸已经走了,难道你让我也死不……”
“妈,大白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笑笑不是您的孙子吗?”
“笑笑虽说也是我宝贝孙女儿,可能和孙子一样吗?甭贫嘴了,快进屋,外面怪冷的。”
门“吱扭”一声打开,又被重重关上。
庭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叶秋桐拿开遮住眼睛的手,翻了个身,一滴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下来。
她其实不想哭的。
整整一个下午,客厅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她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回去看看的意思。
昨晚一夜没合眼,她现在有些困,双臂抱在胸前,在摇椅里缩着身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天日短,天色渐渐暗下来,天气也变得更冷了。
“妈妈……妈妈……”
叶秋桐迷迷糊糊睁开眼,凌笑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到了她身上,正奶声奶气的喊她。
“笑笑,怎么了?”叶秋桐抬起手背揉了揉眼。
阵阵寒风钻入她领口,怀中的暖宝宝早已没了热度。
“妈妈,奶奶让我喊你吃饭。”凌笑笑说完,将一根剥了糖纸五颜六色的棒棒糖送入嘴里。
“少吃糖,会牙疼。”叶秋桐坐起来,将凌笑笑从身上抱起。
“妈妈,我告诉你个秘密,叔叔说这个秘密跟谁都不能说哦。”凌笑笑将小脸埋进叶秋桐颈弯,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秘密?”叶秋桐抱着凌笑笑从摇椅上站起来。
“叔叔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让我叫他爸爸。”
叶秋桐的脸倏然变色。
“你叫了没有?”
“嗯……叫了。”
“为什么要叫他爸爸?”
叶秋桐顿住脚步,惊奇得像半截木头桩子似的愣愣定在原地。
“爸爸老打妈妈,有时候还打我,我不喜欢爸爸,只喜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