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眼巴巴的看着文宇将红绳的另外一端系在慧慧的手腕上,在文宇将脑袋转向慧慧的那一秒之前,她以为文宇会让自己去牵红绳的另外一端。

文宇侧过身,微微弯下腰,拉着慧慧的手腕将绳子拴在了她细白的手腕上,慧慧是三人里最小的,也是文宇的亲妹妹。文宇假装没有看到她炽热的眼神,又绕了一圈确定绑紧了,问道:“咱们就在家附近转转吧?”

安然摸着大黄狗的脑袋不说话,受到关注的大黄狗很高兴,尾巴摇的更欢,望着她的目光清澈干净。她的手指摩挲着头顶的毛,心里想着怎么开口说,越急越说不出口。她不是不知道慧慧是最小的妹妹,她也知道应该让着她。

但奶奶的娇养和文宇对她亲密如同亲姐妹的态度让她肆无忌惮,她总会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让着她,越任性的女孩才越有人宠爱。

“走吧,我们先围着家逛逛。”文宇没得到回应,有些尴尬。做惯了主持大局的人,她很不愿意受到冷落。但跟妹妹计较,又显得多么不懂事。

文宇解开拴着狗的铁链子,丢到狗窝顶上。抓住中间的绳子拉了拉,大黄狗下意识的跟着走了几步,立刻发现自己能走的范围扩大了,不止是那一方小天地。

比起人类,它还不够机智,它以为自由离自己不远了。

慧慧把手转来转去,逗着欢欣雀跃的大黄狗,她还小,没有多少想法,只是单纯的开心。

“我也想遛狗。”安然终于说出了口。

文宇说:“这样也算遛狗,待会吧。一人一会,等慧慧不想玩了,你玩。”

“我也想遛狗!”

她是个倔强的人,脑子又不会转弯,说什么就是什么。年龄还小,也学不会变通。

文宇在妹妹发脾气的时候,总会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姐姐样子。这也是她和文乐一旦发生争吵,安然一定偏向她的原因。

她会伸手勾住安然的脖子,拉低她的脑袋,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着软话。这种悄悄话行为像极了亲密的人才做的事,极容易产生文宇对她更好的错觉。错觉很甜蜜,她不傻,但因为喜欢,所以心甘情愿掉进她的糖罐里。

安然是个小孩,她的兴趣被挑了起来,她今天要遛狗,不管谁说,她一定得完成这件事。

“咯咯咯。”奶奶养的鸡下完蛋,长鸣一声从鸡窝里跳出来,打断了两姐妹的僵局。安然看过去,脑子灵光一闪,她往前一步,跺了步脚,问:“鸡可以吗?我溜鸡也行!”

文宇愣了一下:“溜什么?你问问你奶奶。”

安然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奶奶!”

奶奶正在看着抗战剧喝茶水,忽然见安然蹦蹦跳跳的跑进来,马尾在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甩啊甩。她的眼睛很亮,比看喜羊羊的时候还要璀璨。孩童的幼气天真几乎要从她身上溢出来。

长辈前不能无礼,安然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身侧的手指抑制不住激动,轻微的抽搐着。

“不跟你文宇姐姐出去玩啊?”奶奶放下茶杯,有些好奇。

“那个,我能溜鸡吗?不会丢的!就在周围玩,我用绳子拴着!绝对不会丢!那个……我能玩吗?”

奶奶有点没听懂:“溜鸡?怎么溜?”

安然给她解释:“就是跟遛狗一样,把绳子拴在鸡脖子上,然后带着它散步。我能玩吗?我保证不会丢,丢了我给你找回来。”

溜鸡,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鸡又不像狗那么听话,动不动就啄人。

“那鸡,会啄人的。”奶奶笑眯眯的说:“你要是不怕啄就去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安然万万没想到她会同意,一时忘乎所以,急切的表示:“我不会把衣服弄脏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弄脏的!”

安然还没有出来,文宇就已经猜到了结果。比起她们这群孙女,奶奶更爱护她养的那十几只鸡,当宝贝养,平时她上个厕所,都得绕着那群鸡走。一不小心把鸡吓得咯咯飞了起来,她妈绝对挨骂,她妈挨骂完绝对来骂她。

她胸有成竹,安然高兴坏了,从屋里到院子里仅仅几步,她跑的喘不上来气。

“文宇姐姐快帮我抓鸡!奶奶说可以!”

“她肯定不乐意吧,待会慧慧玩腻了,你再……啊?”

文宇站在原地,看安然弓着腰,踮着脚,双手张开举在胸前,鬼鬼祟祟的靠近一只刚从窝里出来的老母鸡。

惊讶过后,她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抓鸡很顺利,老母鸡开始扑腾的挺厉害,文宇提着一根长竹竿,将它从屋顶上打下来。老母鸡在半空使劲扇动翅膀,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地上不动了。安然喜滋滋的看着文宇再次掏出红绳,在老母鸡脚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

“把袖子撸起来啊,怎么傻乎乎的。”文宇叹了口气:“你就非得慧慧玩什么你玩什么,一会鸡乱跑,你跟不上记得赶紧松手啊。”

安然掀开袖子,在文宇叮嘱她的这会功夫里,擦了擦自己的手腕,胡乱点头。

她没把文宇的话听到心里,或者说,面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安然即使听进去了,也不一定会按她说的做。

文宇还是不放心,摸着老母鸡来回的给它顺毛,老母鸡趴在她怀里,乖巧的一动不动。

“她养的鸡还挺乖的。”她将鸡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刚要嘱咐安然几句。立刻被鸡扑棱起翅膀的声音打断。老母鸡一获得自由,满院子乱飞,叫的撕心裂肺。

奶奶家的院子很乱,好几口人住着,有些脏的乱的大件物品,屋里放不下了,就放到院子里。安然跟着鸡先是快步追,再是小步跑,他们穿过葡萄架子上的蜘蛛网,安然空出一只手来使劲拍脸,拍的脸红红的,还是感觉有蛛丝黏在自己脸上。

鸡在奶奶家里有着超然的地位,它们有自己专属的小屋子,因为长年累月无人打扫的原因,地上满是鸡屎。对突然被抓住的老母鸡来说,自己的家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它扑腾着翅膀想飞上房梁,努力了好几次还是没飞上去。

鸡不往鸡窝钻了,安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拍拍裤腿上的土。母鸡转头冲向正酣睡着的家牛肚子底下。

吃饭的时候,奶奶讲过这头牛的故事。它是家里养的耕牛,脾气很温顺,有小孩跟它闹,它也不会生气,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顽皮鬼的影响。

再温顺的牛也会护犊子,以前爷爷想把它生的小牛犊给卖掉,从来不发脾气的母牛顶坏了靠墙的木板,彻夜彻夜的守着那几只小牛。

安然每次偷偷跟奶奶说妈妈的坏话的时候,奶奶总会提这个事,以此教育她,人家畜生都拿孩子当宝贝,你妈只是对你严点,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说起妈妈,她一直觉得妈妈有好几张脸。

有时放学接的早,妈妈没有需要做的工作,沉下心给她做饭。她总是说外面的东西不健康,会自己找食材。安然边写作业边偷偷看跟同桌交换的课外书,看着看着作业也写完了。在她想看电视的时候,妈妈突然就出现在了身后,将刚做好的好吃的塞到她嘴里。

有时妈妈心情不好,连带着吃饭也敷衍。她让安然一个人去外面买方便面,她的钱包百变多样,可能是塑料袋,可能是手帕,也可能什么也没包,由大到小赤裸裸的叠起来塞在裤兜里。天黑透了,安然一个人实在是怕,但她听话,如果妈妈不提陪她去,她也绝不会自己提出来。

有时妈妈很大胆,她明知道这件事不可以做,非要试一下。她带着安然去捡垃圾,在被拆迁的小区里找铜啊铁啊可以卖钱的东西。建筑被人为的毁坏了,倒塌的区域像是刚地震过,高高的小山上,妈妈几次因为不注意跌了下去,被摔出一头血。

和奶奶家比起来,和妈妈生活太不如意。但每次在奶奶家住了两三天以后,她就开始想,没有自己,妈妈在家肯定不会好好做饭,吝啬如她,连方便面都舍不得吃。

她开始难过,情绪蔓延到不管是吃饭,还是和文宇玩电脑,都会想起自己妈妈可怜巴巴的缩在电视机前的身影。

吃完晚饭,安然说:“奶奶我想回去了。”

奶奶正在拿牙签剔牙,看了她一眼,说:“怎么突然想走了?”

安然觉得如果说“因为我妈一个人在家”这个理由,容易因为懂事而让人觉得肉麻。奶奶每次提起妈妈,都觉得心疼。她不想临走还让人难受。稍微一想,安然说:“我作业还没做完。”

奶奶闻言,往后坐了坐,看向爷爷:“她姥爷,你明天能把她送回去吗?”

安然将姥姥称呼为奶奶,时间一长,连姥爷也改叫爷爷。反正她没有爷爷奶奶,这样叫长辈们并不会骂她。

爷爷看着电视点头。

奶奶端起茶杯,茶水几分钟前刚满上,她不觉得烫,喝了一口放下,忽然想起安然刚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你不是说你作业写完了吗?”

安然脑子转的很快:“手工作业!美术老师也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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