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床上,头发已经花白的皇帝剧烈的咳嗽着,呼吸声像是拉动的弦,来来回回有些刺耳。

“陛下,再喝口参汤吧。”一边伺候的是风韵犹存的年轻皇后,眉眼依旧带着精致,抬起时眼中神色稳重,就如同那道永远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一样。

“滚!”看着这张死人脸,本就心中发堵的皇帝更是难受,大手一挥。

啪!

那碗参汤落在地上,在清脆中四分五裂,温热的参汤散发着最后一丝余温,缭绕着。

“臣妾遵命。”皇后的声音还是无风无波,垂着眸子慢慢躬身退出去,房间里一阵冰冷袭来,皇帝又是一阵狂喘。

只是那满是皱纹的眼却沉沉的盯着门口,放在被子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哎……

站在一边,白眉大总管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们的皇帝和皇后,近三十岁的差距,让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不止感情没有,还是满满的仇恨,因为——

思绪刚起,细碎脚步声从后门方向而来,大总管抬眼看去,眼睛一眯。

“陛下,消息来了。”伶俐的小太监跪地,手中是一个小托盘,托盘上一个蜜蜡封住的竹筒。

大太监上前接过竹筒,用力打开,递给床上看起来好了一些的皇帝。

轰隆隆,一道惊雷滚,亮光中皇帝眼睛一眯,眼底无限凌厉,唇角顿时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朕该说朕这两个儿子太小题大做么?”

两个儿子,指的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那两个在京城中一个名为监国,一个名为辅助的皇子。

下一刻,老皇帝一挥手,小太监立刻退下。

“老何。”房间里安静中,皇帝带着几分喘息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此时的他眼底无比深沉,视线定定看着外面风雨大作,“你说,这次重用流安王是不是一个错误?”

皇帝似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但眼底却越来越冷凝,“流安王刚有所收货,四方便齐齐而动,就连皇后和朕的两个儿子都跟着活动了起来。”

皇帝说着,视线落在了地上残留的几个碎片,里面还兜着几口参汤。

何总管一见这模样,头皮顿时发麻,腰弯的更深了,却是紧闭嘴巴不敢说话。

“呵呵呵……”暗夜里,皇帝忽然冷笑,“朕决定了,还是把那道遗诏重新写一写吧,皇后,流安王……呵呵呵……”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快就归为平静,却是药效上来了,折腾了半宿的皇帝终于睡着了。

一丝风不知从何而来,吹过何总管那微垂着的额头,那里层层汗珠摇摇欲坠,汗珠下面的眼里却是一片后怕和感慨。

伺候了皇帝那么多年,他深知皇帝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只是……皇后倒也罢了,皇帝不喜欢,想要在死前安排一下,可流安王——

想到那个人,何总管眼底光芒变幻。

流安王,那个如人间妖孽的男人,外人称赞乐道的怕是那人精致的容貌,什么上苍最得意的一副作品,什么天上东华地上流安了……

如果说老流安王的稳重大气,这个刚世袭了三年的年轻王爷似乎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例外,他心思深沉缜密,寻常人难以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忠奸难分,有时看着好像是衷心耿耿,可到了最后收益最大的,往往是他自己;他阴晴莫测,那张精致的脸上永远都是笑容,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又倒霉了。

可就这么一个人,却在皇帝病重的时候得到了重用,本以为会顺势而起,可螳螂捕蝉,皇帝这只老黄雀却在后面算计的死死的。

想到当年往事,何总管抬头淡淡一眼,心中祈祷——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可这个祈祷似乎有些难以实现。

“娘娘,疼吗?”后方宫殿里灯光摇曳,昏黄下皇后还是一副平静面容,好像小腿上那长长的口子不存在一样。

视线随着头微微晃动,那风轻云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是一种隐忍的肆意,让那双如死水的眼睛有了一道亮光,“京城的消息该过来了吧?”

“是,过来了。”低头的宫女认真忙碌。

亮光越来越大,甚至就连唇角都有些扬起,皇后死死盯着窗外,表情有些疯狂,有些激动,“皇帝该气疯了吧?是不是没一个能跑掉了?”

笑声凄厉,如同恶鬼。

蹲着身的宫女小翠听到笑声,慢慢站起来,眼底满满不忍,“娘娘,您这又何苦?”

“我何苦啊!哈哈哈,损己一千,伤敌八百是吗?!那是他流安欠我的!欠我们的!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那就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哈哈哈!”床边,那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瞬间疯狂吓人。

她的笑声从窗户传出去,和外面的风雨融为一体,转眼氤氲开来,随着风雨一起覆盖这片土地。

一夜的雨冲刷了大地,等第二天早晨,已是碧空如洗,一片晴朗。

今天是个好日子,唢呐清脆,锣鼓喧天,周家小姐今天出嫁了,嫁给了江南巡抚的公子。

据说两人是情投意合,男的翩翩公子,女的婉约佳人,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早在很久之前,在襄阳城便传遍开了。

“啊啊啊,鬼啊,鬼啊——!”只是,一大早晨,这样的美好气氛却是被破坏了。

静,诡异的安静在无限蔓延。

宽大的门前,刚才还忙着的下人们已经定格,甚至那边的唢呐都停了,这一双双的眼睛都带着惶恐看着门外站的人, 那人身姿纤细,穿着他们府邸小厮的衣服,只是那张脸太过于秀气,一眼便认出。

阳光灿烂下,周末率先回过神,眼睛又眯了一下。

原本是因为五脏君太吵闹,她承受不住,打算找个地方祭奠祭奠,正好看着这里正办喜事,想着来个浑水摸鱼,然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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