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朵贪婪的眼看着旁桌的米饭发愣,不断地咽口水吞唾沫,她脸上那对儿馋猫似的秀眼就要落入碗里了。

“想吃米饭?”莫顿黝黑的脸上,那眼在笑。

“想……”木朵吞着口水,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被诱惑的唇。

“老板,来两碗米饭。”见到木朵快要忍不住的馋样,莫顿终于笑道,“曾听母亲说过,这米饭最香,今日,我们就尝尝。”

“可……”木朵很艰难地咽了那不断涌出的口水,口是心非道,“米饭太贵,不划算。”

“吃一回,没事。”莫顿温言道,“你也很久没吃米饭了,嘴馋了?今日就好好吃一回。”

结果,木朵划拉着吃了两大碗,一摸肚皮,饱撑了,实在是不能再吃了,就放了碗,舔着嘴皮,不舍道:“真香!”

莫顿也吃了两碗,大失所望,摇头说:“寡淡无味,还是羊肉香。”

一个时辰后莫顿就躲进林子,拉肚子去了。

马旁的木朵悠闲地坐在草地上等莫顿。

她的手在草地上不停地扯绿草,眼一瞪,就开始说话:

“你说了,两月就来,可两年了,你为啥没来?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想想,太便宜陈霍了,就又搬了一块石头来,“就是这里了,好,你跪好,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许起来吃饭!你是不是娶了小妾,不敢来了?”

想想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木朵赌气道:“是不是你已娶妻?”想到他娶了妻,木朵的气就来了,不再指挥眼前的小草和石头,闷坐下来,一脸的忐忑,一身的不安:

她最怕这个问题,也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她曾听路人说过,在大汉,没人敢私自婚娶,除非是娶小妾,娶妻必须经过父母同意才能娶,还有很复杂的仪式。

那路人忙,木朵也没问清楚有哪些仪式,可那路人的话,令木朵有很多个晚上都没睡着。那呆子说他的事自己做主,真是那样?木朵心中越来越不安。

好一会儿,莫顿才从林间走出来,他那刚毅的脸上,难得有了倦容。

“我们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休息休息吧!”木朵看着莫顿那样,不再想陈霍,不忍道,“你躺会儿,晚上就吃馒头,一两天就会好。”

客栈内,莫顿又跑了一趟茅厕,回来,人就是软的。

几上,木朵早喊了两个馒头,两个小菜,两碗茶。

好在吃馒头小菜后,莫顿的肚子渐渐好了。

两人继续赶路。

大马缓缓前行,周边景色宜人。绵绵云朵下,连天的绿树苍翠欲滴,绿绿的田野蓬勃葱茏;连绵的粉墙青瓦掩映在如伞树冠下,红漆大门的高府大院豁然入目。

一条大道宽阔笔直,一直指着南方天际,人流、马匹、车队缓缓而行。

绿树尽头,大道接上了一座同样宽窄的浮桥,浮桥横跨在一条河上。

河面宽阔,河水清澈,湉湉流过。

连河水都如此雍容大度,何况长安城,木朵点头赞叹。

能亲眼见到梦寐的长安城,她的眼中已放光,满心期待着。莫顿则心情复杂地望着长安方向,急切地想看看一直与匈奴抗衡的大汉帝都究竟是何模样。

过浮桥时,骑马的都下马前行,人流次序而过,井井有条。

对岸沿河是望不到边的郁郁柳树,柳枝轻抚水面,仿似情人牵手,欲罢而不能。树下有水鸟游动,有妇人浣洗,有小儿嬉戏,祥和而幸福。

远处,高高绿荫上长安城门上的檐角屋顶已具规模。

很快,绿树退后,平地空旷地带上一道望不见尽头的厚厚重重的城墙映入眼帘,高耸的城搂直插云霄,那寓意“长治久安”的帝都就在眼前。

木朵心中激动不已:这就是大汉帝都长安!

线条粗狂的檐角直插云霄,壮丽恢弘的红黑两色木制塔楼立在城墙上,巍峨肃穆,人人看见均趋安静,帝都威严远播四方,连带入城的行人也心尊崇敬之意。

行走大漠草原直至汉境,只有长安有此庄严逶迤气概:一派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帝都模样!木朵傲然点点头,不仅也有些许自豪,扬扬头,挺挺胸,大步跟上莫顿入城。

莫顿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哥,你为何叹气?”进入长安,木朵也依了大汉礼制,唤莫顿为哥。

“入汉境以来,汉地到处都是城郭田园,富庶安逸远比草原大漠。如今未入城内,仅观长安城郭,茏城更是无法比拟。难怪单于不断袭击大汉边境,就想汉家年年送财物。听老人说,有一次,单于骑兵深入汉境几百里,差点就将长安拿下。匈汉如此往来,必然兵戈相向,战争旷日持久,匈汉百姓遭殃。”

“那为何摇头?”

莫顿心疼地瞧着一脸好奇的木朵,“草原虽然辽源广阔,但地广人稀,除了牛羊马,还是牛羊马;汉地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五谷肉食,锦缎绸布,丰衣足食,马匹精良。如今,汉家皇帝誓与单于争高下,单于久战,必然会败!”

莫顿的话让木朵想起王妃所言,不仅黯然神伤:遬濮人会跟着单于大战汉军,到时候会死很多的人……她进长安的喜悦渐渐退去。

两人跟着人流走进城门,木朵抬眼一看,城门上写有两个大大的篆字,木朵傻眼了,不认识!忍住羞愧,她问了路人,才知那是北城门中最西的门,名横门。

入城内,豁然开朗,青石铺路,整洁异常,行人虽多,却无高声喧哗者,人人服装得体,恭敬出行,向长者让路,向尊者施礼,民风纯朴。

一座一座的楼宇相挨,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四通八达,转几个圈,就让人摸不着东西南北。

街市房屋一座挨着一座,坊间各色物品一应具有:有齐地的丝织品、有闽越的茶叶、有楚地的稻米、有巴蜀的漆器、还有大漠的貂毛等等。

街上人流如织,非草原街市可比。莫顿没见过如此景象,眼看得缭乱,站在十字路口上,一脸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好在木朵倒是见惯了,远远地就瞧见一道客栈招牌,就叫上迷路的莫顿,朝客栈走去。

————————————————

天气越来越热,木朵站在街角屋檐下歇气,心中莫名挫败,满脸疲乏。

眼前这商号不知会不会有那该死的陈霍!想到她找陈霍多日,都没有他的音信,木朵心中气得很。

看着眼前的这个商号,不去,心不甘;可去了,又担心没那人。犹豫多时,看看日头,还早,木朵不死心,拖着热汗淋淋的身子走到门口。

“请问,这里有没有叫陈霍的?”

木朵的甜音早没了动听的调,她伸手遮脸躲着毒辣辣的日头,又抬袖擦了擦一脸的汗水,一双疲惫的眼望着阴凉的大门问话。

门口的老人正低头喝凉茶,瓮声瓮气地回了话:“没有。”

木朵一呆,手臂一放,身子一重,提着如铅的腿离开了。

站到明晃晃的日头下,木朵一脸的晦气,眸中是深深的恨意。

“公子,请留步。”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喊声。

木朵精神一振,就回了头。

只见,从商号门口阴凉处走出一矮个青年男子,脸微黑,很瘦小,一身青色窄袖服,笑嘻嘻地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你知道陈霍?”木朵见他如此模样,像那外出行走之人,她的甜音瞬间就恢复本色,明显显地很迫切地期待他知道陈霍。

男子的小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笑问道:“陈霍是你什么人?”

木朵一听,头顶的日头就不再那么毒了,人也不辨轻重了,瞬间,顾盼双目就急切地看着男子,“是我夫君!”

男子眉梢跳了跳,嘴角又一笑:“陈霍才出去,我带你去找他。”

木朵终于听到有人知晓“陈霍”了,在刺眼的阳光下,她的头有点晕了,扶扶额头,人是稳住了,可狂跳的心仿佛要跳出来和人拥抱!她一脸的红润,一额头的汗水。木朵也不管了,急切地跟着男子向另一街道而去。

进入一个独门小院,男子将木朵引进堂屋,回转身就扣了大门,然后进屋看着热切期盼的木朵。

他的脸色一变,就嬉皮笑脸道:“姑娘如花似玉,找陈霍干甚,我就是陈霍,你我行个夫妻礼就好!”说完,手一伸,整个人就向木朵扑过来。

木朵此时才看清她的处境,好在身体也还康健,跟着莫措也学了几把摔跤。她心思集中,反应迅捷,身子一偏,男子扑了个空!

在此荣辱关键时刻,木朵醒了找陈霍的痴想,乘势一掌劈过来,学了莫措的口气:“长安还有你这样的龌蹉东西,呸!今日,本姑娘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欺辱不欺辱匈奴女子!”说着就是几拳猛击那男子。

男子本就瘦小,个子比木朵还矮点,讨不到好处。

见不是木朵对手,男子哭丧着脸叫喊了起来:“姑娘……姑奶奶……不要打了……我告饶……”

木朵手早打疼了,乘势住了手,眉梢一挑,怒道:“陈霍到底在哪儿?”

男子弯着腰身,猛然咳嗽,等站直了身子,才擦了擦嘴角,眼胆怯地看着木朵,显然怕她了:“本商号没陈霍这人,姑娘还是到别处去寻吧!”又叹息地看着她说道:“姑娘如此模样,就是女扮男装,寻人也要细心点,不要再上当。”

木朵已出门,听了后两句倒也快心,但心中却很烦陈霍没有任何音信。

饿着肚子走在明亮的街道上,木朵厌烦至极:你到底在哪里?

看着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她叹息:寻陈霍如大海捞针!但也没办法,她只能一家一家地问。

坐在街角小摊上,木朵啃着馒头,想着上午的遭遇,就埋怨她自己:你怎如此傻,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那矮子?难怪那呆子喊你傻瓜,你确实是傻瓜!

木朵无比气馁和怨气:这该死的陈霍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骗了自己,他不叫陈霍,是假名?想想,又摇头否定,他应该不会呀,那么困难的境遇都闯过来了,而且,他服侍自己的言行也不像一骗子呀!

木朵低头对地自语:“呸呸呸!他肯定有难处,才不能来,不能乱想!”

旁边那卖馒头的大嫂一直盯着木朵的汗渍花脸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如今听了她的话,摇头笑得更欢。

木朵定了定神,开始思考如何询问之事。

长安城一个西市就有上千上万的商号,加上东市,如此找下来,非得用上两三个月才行,剩余盘缠还够吗?她突然想起入城时,莫顿曾说,长安可住几天,如今已住半月,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太阳落土时,木朵拖着疲乏汗热的身子赶回客栈。

莫顿还没回来,闻闻身上的汗臭味,她实在耐不住,就洗了一个身子,在室内等莫顿回来,不想等着等着,竟在榻上睡着了。

木朵醒来已是夜灯初上之时,灯下,莫顿已喊了两个菜,两个馒头。

木朵不愿莫顿担心,没将白天的事情告诉莫顿,边吃边问:“你不是说,没钱了嘛,怎还有钱喊小菜?”

莫顿啃一口馒头,若无其事地说:“我把两匹马卖了,明日,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城去住,如此还可对付月余。”

木朵放下筷子,看看莫顿,乖乖地“嗯”了一声。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