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所在的海岛降雨充沛,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河道,白桦醒来时依旧是月色当空,面前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被中央的土坡一分为二,河水流速也降下来,平静的水面上不时泛起阵阵波光,两侧茂密的树林一片寂静,万物都沉浸在酣睡中。伤口处传来的疼痛立刻让白桦回过神儿来,他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白杨从树梢上蹦下来,说:“你醒啦,我们接着向南走了大概十五公里。”
“战意呢?”
“按你说的,他带了一队人向东直行,快的话现在能和我们的人碰上了吧。”
“咱们为什么在这停下?”
“我们本就是绕远路,你又受伤了,照这个速度可能两三天也到不了基地,途经这个河岔的时候发现岸边有不少废弃的物资,所以决定在这补充一下。”
“停留多长时间了?”
“两三个小时吧。”
“太久了,通知大家立刻启程。”
“没必要吧,我们早就脱离叛军防区了,而且没人想得到我们会朝远离基地的方向走。”
河道中央,星星之火被点亮,一个身上背着捡来的军用水壶,手捧一颗引火菌的金刚猫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引火菌是一种可以储存火苗的菌类,它的发现极大扩展了古代猎人们狩猎的范围,使用时,只需要对准内部吹气便可使火星恢复。以树脂为可燃物的火把将清澈的河水照得透明见底。光亮会吸引浮游生物,进而会引来小鱼,小鱼接着会引来大鱼,河水中的金刚猫知道这样很冒险,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用竹子做的四角鱼叉,全神贯注地盯着水下,尽快抓几条鱼就上岸,他心里这样想着。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在水中徘徊了一阵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游了过来,恍惚的火光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从体型和仿佛扭动的身躯来判断,肯定不是鱼。所谓来者不善,那道黑影在水中身手敏捷,无声潜进,游至近处忽然张开相当于身体直径一倍的血盆大口,这时,背对着它的金刚猫转过身,用火把迎了上去,将身后那片水域照得透亮,原来是一条水栖类蝮蛇,被突如其来的光热致盲了视觉,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削得锋利的四角鱼叉插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扰乱了平静的河面,鱼叉的尖刺刺中蝮蛇的头部,蛇头动弹不得,身躯却在肌肉神经的作用下翻滚扭动。蛇打七寸,如果控制住头部,那这条蛇也基本宣告死亡,但是对于这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水栖蝮蛇来说,仍要小心它的牙齿,蛇毒在死亡二十四小时内依然有效。金刚猫小心翼翼割下蛇头,将蛇身系在脖子上,本来是想捉几条鱼的,没想到有意外收获,不但蛇肉可以食用,蛇皮还可以做储水袋,看来可以提前收工了。金刚猫检查了一下自制的鱼叉,其中一角可能是由于刚才用力过猛,戳到河床导致变形,而其他的尖刺都没有问题,鱼叉还可以继续使用,只不过刺到鱼的概率会减小四分之一。金刚猫抬起头环顾四周,打算换个位置继续捕鱼,一个细小的变化引起了他的警觉:就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漂出一个气泡。他忽然想起来就在刚才转身对付蛇的时候,余光就发现那片水面有气泡浮出,而这次距离自己又近了一些,他的第一反应是淡水鳄,在热带雨林常常会遇到,尤其是看似“安全”的水面,当你见到有气泡浮出时,最好敬而远之,十有八九是鳄鱼潜伏在那里,它们很善于伪装,如果你心存侥幸,不妨朝那里扔一块石头试探,接下来的一幕会让你胆战心惊,可惜许多命丧“鱼”口的动物们都不会这项技能。但这地方是海上孤岛,不可能存在鳄鱼,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比鳄鱼还要可怕的生物。在陆地尚有逃走的可能,可现在自己像个标靶一样站在河水里,行动能力大打折扣,逃跑为时已晚,但至少还可以做一件事,喊出来,用生命来提醒岸上还浑然不知的队友,刚刚想到这里,一条火蛇从他注视着的水面钻出,由于是在水下,外面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金刚猫手中的火把连同他的遗愿一起掉入河中,熄灭。丛林生存法则告诉我们,越是看似平静实则越危险,因为这些地方往往都有顶级掠食者出没。涟漪被水流冲散,河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咻”,一颗闪着金光的炮弹在东岸腾空升起,跨过河道,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西岸上方,接着就像烟花一样爆裂开来,缓缓下落,将整片树林照得如同白昼。一个背着步枪正趴在草丛里的金刚猫完全暴露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他立刻撑起身体,躲到旁边一棵老树后并拉动枪栓,动作一气呵成。燃烧了数秒钟的照明弹开始忽明忽暗,一声可怕的巨响从东岸传来,这是每一个金刚猫在训练时都曾使用过的十二毫米口径反器材狙击枪的动静,而比声音更具穿透力的是子弹,透过树身,大大小小的木屑随之迸溅出来,树后的金刚猫还没有做出反应,胸膛就已经被洞穿,伴随着照明弹消逝的余光,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夜空又只剩下那依旧不变的月光,而映在河面的部分被再次拨动开来,扯下用来包裹步枪的塑料布,五名叛军悄然登上河岸,他们满是迷彩涂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炯炯闪烁的眸子却散发着野兽般的光芒。其中一人以手语指挥队伍向纵深摸进,伪装服与四周融为一体,除了蹚过草地的摩擦声,几乎很难发现林子里面这群正在追捕猎物的杀手。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让叛军们警觉地蹲下身子,一致的动作如同被编程的机器人方阵,举枪回身瞄准,但见队尾的战友跪倒在地上,一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战俘正蹲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前倾,正要扑向下一个人,而一向以灵活著称的金刚猫迟迟没能抽出身来,两腿被脚下的“尸体”用手臂死死卡住,另外四名叛军没有再给对方二次机会,雨点般的子弹砸了过来,“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染红的河水从背后满是弹孔的水壶中涌出。惨死的金刚猫没有想到叛军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当脖子被扭断的一刻,没有反抗挣脱,而是选择死死抱住敌人以给队友创造机会。而叛军也不会想到,这三个金刚猫之所以会冒着风险出现在河边也是为了保护另外两名同伴,且不论他们各自为谁而战,作为军人,都是值得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