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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秋季,夜凉如水。
月满楼高挂的酒旗迎着月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慵懒的样子像极了坐在柜台正在打哈欠的店小二。
夜间九时,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
杨掌柜走过来敲了敲桌子,叫醒店小二。“收拾收拾,准备打烊。”
店小二揉着眼睛站起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说,“掌柜的,今儿关的怎的比昨儿还早?”
“早点休息不好?”
“我是怕咱这样下去,以后就得天天休息了。”
“就你操心!”杨掌柜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他吓的立马低下头收拾,嘴里却嘀咕着:昨日听说李家军打到云泉了,这云泉和咱明阳离的又不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是啊,唇亡齿寒!
后院,天井处,立着一人正在赏月。
青衣紧束,纤腰秀发,随风舞动。
“姑娘,夜里凉,还是早点进屋吧。”杨掌柜提着灯笼走过来。
“月亮这样好,舍不得睡。”
杨掌柜也抬头看着,“要说赏月我们月满楼是最好的了。”
那女子却是轻声笑着不说话。
“姑娘,听说李军已打到云泉了,李军司令李震雷被传是个“三不知”将军,一不知钱财多少,二不知部队多少,三不知姨太太多少,有勇无谋,淫乱无德,这样人带这样的军队,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到这里,整个城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还听说……”
“还听说齐司令要弃城而逃?”
“姑娘您都知道?”
女子这才转过身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温柔了她本是凌厉的眼神。她接过杨掌柜手中的灯笼,许是今夜明月高照,这灯火不免显的不够亮。“杨妈,我还得出去一趟,这灯笼我先拿着了。”
“好。”杨妈只是应声答应,只字不多问,她知道姑娘不说的就不用知晓。
女子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会快去快回的。”
翌日清晨,风雨未停。
昨夜风雨兼程,赶回酒楼时,她已经陷入昏迷,醒来时才发现睡在自己阁楼的软榻上。杨妈正背对着她整理凌乱的桌面,上面尽是各种药材和沾满血的纱布。昨晚那一枪打到肩膀,子弹进肉的那一瞬间她都似乎听到了“呲呲”的声音,那声音很短暂,到最后只感到无尽的痛楚。
她想若不是那个人的马,有可能她真的就回不来了,可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哒哒哒哒......
阁楼有人上来。不一会儿就有了敲门声。
“掌柜的,您在里面吗?”是店小二。
杨掌柜走到门边,并未开门,答道:“什么事?”
“酒楼门口放着一盏灯笼。我瞧了瞧,是咱酒楼的灯笼,我认得。”
灯笼?
月满楼的灯笼?
不好!
她立马坐了起来,肩膀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又裂开了些,血立马染红了衣服,她痛吸了一口气。
“姑娘,您醒啦?”杨妈转过身看到正要起身的她,赶紧走过去,“子弹虽然取出来了,可身体还没好呢。”
“没事,已精神了许多。”坐稳后,立马朝门外吩咐,“立马把灯笼拿进来烧掉。”
“是。”
“等等”还是注意点好,“门外除了灯笼可还有什么奇怪的人?”
“姑娘,现在天刚亮点,街上还没什么人,酒楼门口也没人。”
“好,去吧!”
是谁把灯笼放到门口的呢?昨夜丢失的灯笼却被人送回酒楼,难道身份已经暴露?
“杨妈,”她起身半靠在软榻上,“酒楼的灯笼拿下来全换新的,图纸我稍后给你。”
杨掌柜糊涂了,怎的突然就要换灯笼?虽满是疑问但马上就吩咐下去了。她还想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凌晨带伤回来了?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不过外面的报纸马上就告诉了她答案。
——敌军司令李震雷昨夜被一蒙面人用利剑刺中心脏而死,“三不知”将军惨死,李军群龙无首连夜撤出云泉。
杨掌柜颤抖的一双手,拿着报纸进了阁楼,那女人披着衣服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毛笔在作画,看到她进来也没有停笔的意思。
“姑娘,这,这报纸上说的是真的?”
女人笑笑,说“杨妈,我又不是报社的,怎的拿着报纸来问我真假。”
杨掌柜看看报纸又看看她,这刺杀敌军司令可不是小事也不是易事,若真是姑娘做的那可真是厉害了!敌军司令已死,军队撤出云泉,这明阳总算是暂时保住了,再说这“三不知”将军淫乱无德,残暴不仁,死了也是大快人心……不过这事得保密,不能让姑娘再受伤了………
“杨妈?杨妈,杨妈,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您先休息,我出去收拾收拾整备开门。”杨妈整了整之前围上的围裙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杨妈”女人把画好的图纸递给她,“喏,灯笼的样纸。”
杨妈接过来了瞧了瞧,心中一惊,原来姑娘的笔墨丹青也是如此厉害。
敌军司令已死,军队不战而退,消息一传开,整个明阳一下从乌云密布化为晴空万里。
而到底是谁杀了“三不知”将军,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是民间英雄,为民除害;有人说是齐军将领,夜袭敌营;有离谱的更是说菩萨下凡,普度众生。
“什么菩萨下凡呀!咋不能就是位侠客义士,看不惯老百姓受苦,拔刀相助呢。”店小二听不下去了。
“小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来来来,说来听听”一桌的宾客立马拉着店小二过去坐。
店小二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哪知道,只是猜着玩儿”
“没事,大家都是猜测,你再说说你的,你的听起来……”
“听起来就像放屁!”杨掌柜不知道什么突然出现在店小二身后,打断了那个人的话。
“哟,杨掌柜”那人起身打招呼,“我们这是闹着玩儿呢。”
“哟,您怎么玩都可以。但是啊,这店小二拿着我的工钱不干活,还乱说话打扰您众人的兴致,我可不能不管咯”转过身瞪着店小二,“还站在这干嘛,还不去后厨帮忙。”
杨掌柜发火,他立马耷拉着脑袋走了。
“您喝好,我让厨房给您再做个小菜算是赔罪。”杨掌柜陪着笑说。
那人却是还在想那事,“杨掌柜,您这儿是城里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的多,有没有听说过那人是谁?”
“这……”杨掌柜表情认真的想了想,“我还真听人说过,不知是真是假。”
“哎哟,我就知道您肯定听过,说来听听”众人立马探过头来听。
“听人说,是一个八尺大汉,肥头大耳,身材魁梧,力抡千斤,一个胳膊有我们三个大腿那样粗,脸上还有条疤,听说可能是某个山头的土匪……”
噗…………
八尺大汉的土匪?
女人站在柜台看着杨掌柜说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看来,杨妈真的认为人是她杀的,所以才编这样的谎话吧。
“让开让开让开………杨掌柜在不在?”四五个官兵挎着枪趾高气扬的走进来了。带头的那个四周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编故事的杨掌柜。“我说杨掌柜,大生意来了都不瞧瞧。”
杨掌柜陪着笑,“多大生意也得刘副官你照顾呀。”领着五人在一桌坐下,又招呼店小二端上上好的茶。
“齐府的生意您做不做?”
“哟,这哪敢不做呀?您快说说。”
“我们齐司令的侄儿从外省回来了,司令膝下无子,把侄儿当亲生儿看待,这不八月十五不就到了,想把这接风宴设在你这月满楼,要求达到了,价钱随你出。”
“不知这要求是?”
“玉盘珍馐,载歌载舞。”
杨掌柜却露出一副难办的表情,“这好酒好菜月满楼倒有的是,这歌舞……这月满楼都是村野匹夫,庄稼人,没有能歌善舞的,这生意看来接不了。”
“没有也得有,接不了也得接。”那刘副官突然掏出枪往桌上一放。
“哟,您别生气啊。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杨掌柜急着跺着脚,“您看,我给请一戏班子行啵?”
“不行,这戏班子哪不能请,偏在您这儿。”
“这……”
刘副官拿起枪重放回腰间,拍拍杨掌柜的肩膀,“得嘞,我们先回去了,您好好准备准备。歌舞必须得有,别说我没提醒你,齐司令我们可得罪不起。”
一行人马上就消失在酒楼门口了。杨掌柜紧握的拳头这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