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暗的。
月光透过窗户撒下来,驱散了房间的黑暗,这是我此时唯一的慰藉。
离天明还有好些时辰,我能感受到夜寒正在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
我抱紧了被褥,却感觉寒冷丝毫未减。
“好冷……”我喃喃道。心想着是不是去伙房生堆炉火取暖要好些。
“是挺冷的。啊……好困,你又起这么早了啊……”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听到这,我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但我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故作平静而且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
这样也会冷?我看你是故意嘲笑我吧?”
“哈…这不是配合一下你嘛?免得你尴尬。”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里满是随意。
我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寒冷也忘了几分。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个美丽得如同娃娃一般的少女。
绵长精致的宫廷服饰包裹住她娇小玲珑的躯体,白色与金色为主色调的服饰与她白皙娇嫩的肌肤相映,焕发着靓丽的光彩。精致的五官仿佛是神工刻出来的一般,惹人惊艳。带着些稚气的脸庞给她增添了几分神韵。
这样可爱的少女无论是谁都想拥入怀中好好地疼爱一番——如果不是魂体形态的话。
确认是她之后,我的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接着我又转头望向窗外。
“喂喂!这么美丽可爱的少女在你身旁,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少女不满地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要假装正经,然后不经意间偷看我几眼,然后我假装没看到,接着突然注意到你,对你微笑,你再表现出一副腼腆的模样……”
“这么麻烦,鬼才给你弄这个。”
“不——行!你知道如果不做这些事,对一个少女的打击有多大嘛?会留下一生都无法磨灭的阴影哦!”少女更加不满了。
“我才不要…而且这只是你的白日梦吧?早跟你说了那些老套的话本都是骗人的,你还看的那么入迷。每次去书斋都要拖到闭门的时刻才肯离去。”
“你是在侮辱那些感人的合离吗?那是经典!经典啊!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事迹!”
“哈?那我可真是佩服,放在杂货堆里五个铜币都没人要的历史?拜托,尊重一下历史好吗?”
“我不管!我还要看!明天…不,现在就要!”少女不服,开启耍起赖来,捏住我的脸。
我的心跳了一下。
脸上的只能感受到一种虚幻的冰凉,毫无皮肤的触感,即使这样,我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无奈着,用手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拉开她捏我脸的手。
她见我无奈的神色,以为我妥协了,带着得意的“哼”声,把手放开了。
“睡吧,明天要早起去书斋呢?”
“可我现在要……”
“睡觉!”
“哦……”少女见我开始难看的脸色,乖巧地应了一声。
我重新躺下侧卧向着床外,而她也躺下来侧卧面对着我,两双眼睛相对。
“喂…你可以回去了吧?”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今天就这样睡吧。”她微笑着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捉弄的意味。“哼哼,你可是没有完成我的要求的,稍微让我任性一下也没关系吧?”
“呿……”
“嘿嘿……”带着胜利者的面容,她闭上了眼睛。
柔和的月光打下来,映在她的脸上,将她衬托得更加圣洁。我看得有些出神,一些往事也浮上心头。
自从我明白,我在陈家没有朋友的时候,我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泥泞中。
蔑视,嘲弄,厌恶……这是我看见过的最多的神情。他们围绕着我的童年,让我的心被恐惧占据。
每一个夜晚,我都会跑到母亲的怀里,向她哭诉着一切。而母亲总会温柔地安慰我,轻柔地哼着歌曲,缓缓抚摸我的头,我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我的舅父就会在旁边嘲笑我,说我不像个男人。但我从中感受不到恶意,反而是满满的鼓励。
每当这时,我就会不服气地与他争辩,然后不好的情绪就会发泄出去。
这是我在那时,唯一的光明。尽管黑暗总是不请自来,但这份光明,也总会将它驱散。
再后来,我长大了一点,我渐渐懂事了,我的同龄人也是,所以恶意更深了。
懂了些事的我,也读懂了他们的恶意,也明白了,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有给予我父爱的事实。
我还明白了,母亲安慰我时,藏在温柔下的哀伤。
我不止一次偷偷见过,母亲满面愁容地翻着书卷,而舅父也是紧锁眉头,严肃地思考着母亲提出的方案——帮助我脱离这一切的方案。
我明白了,我的痛苦传给了母亲,传给了舅父。我开始让自己挂上笑容,即使难过地要哭出来,我也要笑着看着母亲。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了?”
“嗯嗯!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
母亲惊喜之余还有了些安心。这让我明白,我撒的谎不是没有意义的。
而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黑暗无情地折磨。
而在我几乎要崩溃,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翎,出现了。如同破晓的黎明,天边出现的那第一缕光芒给了我希望。
即使只是魂体,但她当时的怀抱在我看来是那么温暖。
我又哭了,像个懦夫一样,眼泪止不住的下落。我将忍耐至今的所有情绪通通融合在这些泪水中,心中渐渐空旷,接着又被温暖的感情填满。
她是我的,我新的阳光。
谎言变成了现实。像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
我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但我的脑海里却依然回荡着我们当初的约定。
无论是我还是她,故事都不应该就此结束。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我都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心中紧握着这份决心,我的意识也遁入了黑暗中。
……
随着第一道阳光闯进房里,陈羽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望向身旁,少女翎依然带着恬静的睡脸,安稳地躺在他的旁边。随着陈羽的动作,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接着翎的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神色。从她嫣红的小嘴里吐出了——
“臭流氓…”
“哈……”陈羽青筋微微凸起,心头蹭的一下被怒火占据。
就在陈羽要发飙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下踢开。
“喂喂,臭小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是舅父。
陈羽心头一紧,但见舅父神色并无异样,也就慢慢地放下心来。
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只有陈羽能够看得见,听得见,摸得着。翎是魂体没有餐食洗浴的需要,但要住在陈羽的魂海里,每日吸取微量的魂力来维持存在。
而与常人同等的作息,能够有效减少维持魂体的消耗。
这些陈羽都知道,但每一次翎出现,尤其是出现在舅父和母亲面前,总是让他心惊肉跳。
翎在一旁依然挂着得意的神情,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料到的。
陈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最近是不是太娇纵她了……
“你不会还没睡醒吧?赶紧地,洗漱一番马上跟着我走吧?”舅父见他他阴沉的神色,以为他没有睡好,但还是催促道。
陈羽的思绪被舅父的话语打断了。
“啊?去哪?”
“族会啊?还能去哪?你可是陈家的直系血脉,必须到场的。不到场的话,那些老东西又要叨叨了。”舅父像看笨蛋一样看着陈羽。
“哈……那些老家伙见我不到才高兴吧?还不如不去,大家都开心。”陈羽打了个哈欠。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族会啊!多少旁系血亲翘首以盼,为了一个旁听席都要争得头破血流,你拍拍屁股就说不去了?”舅父怒其不争,声音都大了起来。
“我才不懂那些笨蛋的想法。明面上说是,总结一年的家族的产业结果,褒奖杰出族人,以及为下一年做规划,可实际呢?不过是几方派系的利益争夺罢了。”陈羽虽然蛮不情愿,但还是收拾床铺,准备洗漱。
“属于我的那份资源,早就被他们瓜分干净了,去那里也拿不到什么,还要听他们长达半个时辰的“勉励”。”带着抱怨,陈羽也洗漱完毕。
“这种族会我看不出有什么参与价值。”
“臭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你能这么不在意了。”舅父嗤笑,这个族会,他当然看的明明白白。
族会的参与人都必须是家族认可的核心或者极具潜力的人物,能参与进去本身就代表一种身份。
而这个规则,斯塔城的其他人也明白。也就是说,如果被斯塔城的其他人知道你出席过族会,照面都要礼让三分。
而且,尽管是各方派系披着好看的皮在暗地里瓜分利益,但这利益的流向,也会是出席族会的人。也许出席族会的人不一定获得利益,但他们获得利益的多少与机会绝对多于不出席的人。
但是……
舅父撇了陈羽一眼,撇了撇这个家族,这个斯塔城闻名的废物。
陈家在斯塔城最著名的就是武力。拥有这份庞大力量的陈家家主,却有了这么个无法修炼的废材。
一时间,陈家成为了各方的笑柄。陈家大感颜面大失的同时,把不痛快发泄到了陈羽身上。
受尽排挤,资源清零。每年的族会默认多了一个项目——“勉励”这个陈家的笑柄,只有不断地羞辱他,才能从被人羞辱的不痛快解脱出来。
舅父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是考验陈羽心态的时候。可是,他有不得不让他去参与的理由。尤其是这一次……
“你应该知道你多少岁了吧?”
“今年十五,怎么了?”
“上一次族会,你还记得那些老东西说了什么吗?我不是说那些碎嘴……”
“就算你这么说…我记得的也只有碎…等下!”陈羽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哈…看来你还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舅父脸上出现了一些假惺惺的慰藉。
“走吧,早饭还是等族会过了再吃罢。”舅父转身走出了房门。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