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万法去来,由心自造。杜娘子在小观内清休已有两年零六十九个日夜,不知心中那结是否有解?”
之真老道是这家道观的观主,他已经很老了,满脸的皱纹,我并不是很待见他,总是觉得他的脸上有些令人讨厌的神情。
我轻合上了门扉,这是七日一例的观主普道的时间,娘子穿了一身青衫,坐在蒲团之上,听那老道说着一些唠叨的言辞。
我是陪我家娘子来此清休的,六年前,我遇到我家娘子,她从人贩子手里将我买回,她给我吃穿,还请了师傅教授我武艺,我从一个没有名字的流浪丫头变成了京都里富商家的婢女。
“你从此就叫做瑶田吧!”
我没有问娘子为何我给我取这个名字,大抵也是出自什么文章之中的吧,瑶田,瑶田,听起来很好听就是了。
“娘子,我们为何要离开杜府,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吃些粗茶,穿着布衣,没有了荣华,没有了富贵!”
我初来这白云观之地,满腹的牢骚,也是娘子平日里惯得我,我便总是口无遮拦,有了抱怨便无法埋在肚子里。
“瑶田啊瑶田,你看我现在这模样,还能在那诺大的杜府里生活么?我留下了这条命来,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只带了你在身边来,他们终归是要找寻到你我的,我们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娘子总是有些幽怨,我知道她心里有恨,娘子是一个美人,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她,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她在那杜府里,也是最好看的,所以杜老爷那些个妻妾总是要给娘子设置些恶圈套。
“最恶的就是那凤夫人了,是她,是她害了娘子的,我们可以去跟老爷说的,她给娘子下了毒,她要害了娘子的命!”
我气不过,这样的话,我喋喋不休在娘子耳边说了许多回,娘子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吧,这次面无异样。
“瑶田,你可知瑶是我本家之姓!”
娘子淡淡说道。
“原来娘子是将本家姓给了瑶田,瑶田此生,不,还有下辈子,都要随着娘子,为奴为婢!”
我说着,眼中涌出了泪花来,为我自己,也为了娘子,娘子实在不易,三年前,我们从杜府逃离出来的时候,娘子已经奄奄一息,我知道,娘子是吃了凤夫人送来的点心,那是被下了毒药的点心。
“当年,我只是吃了那么一小块,可是羽翼却是死了!”娘子伤心道。
羽翼是娘子养的一只小鹧鸪。
“羽翼,他 ......我们将它留在了府里,想必现在它的尸首也化成了黄泥了吧!不,应该是黑泥,它吃了那么多毒点心!”
我说道。
“是它替我与恶魔碰了照面,我才得以残活,可我知道,夫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大抵已经成了杜府里的毒女子,还或者是某个寻了短见的冤魂!”
娘子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条丝巾,轻抚了下右边的眼眸,那眼眸里没有光,是一只瞎掉了的眼睛。
娘子因为中毒,瞎了一只眼。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觉得她是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可是,娘子,这白云观也不是长久可呆之地,我听闻蜀南那边乡野多屏障,我们可以去那边生活,凤夫人再有本事,也不会找寻到我们!”
我给娘子提了意见,娘子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过身去,我见得她的肩头微微颤动,我知道娘子心有不甘,可我在白云观里上下寻觅,也没见的什么奇特之处,难不成这里有什么世间最厉害的药,能医得娘子的眼睛?
这一夜,天上没有星。
也不知我被什么指引着,鬼神神差似的去了后院,见一处灯火昏黄,烛光闪烁,总觉得那茅屋里有什么秘密,我便走近去瞧。
我从窗户缝里见了之真老道,还有一个小道童言和,言和比我小不了两三岁,他平日里就是扫扫地打打杂,并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道法弟子,我很是奇怪,为何现在他立在之真老道面前,显得那么威仪。
“还是没有找到?之真,你可知你已命不久!”
“贫道自知,只是那清净图,至今未现世!”
“或者,是你们这白云观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你们诓骗了我的父皇,让我自小便来到这里,其实是你们想要挟我壮大你们白云观罢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清净图!”
言和的话,窜进我的耳朵里,虽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知晓言和话的意思,他是说他是皇帝的儿子,难道是当今太子?太子不应该在皇宫里么?怎么会在这白云观里?
我和娘子来到白云观之时,这个小道童就在此地了,是他迎了我和我家娘子住进了西苑里,平日里,我没事的时候,还故意把言和的扫帚藏到大榕树上,害得他寻了半日有余。
“王子殿下出生天有异象,自小又体弱多病,皇妃甚是为王子担忧,这才寻得清净图之秘,说服了皇上要王子隐去真姓名在我这白云观里休养,这些年王子虽未见的清净图,可身体看起来好了许多,怎说得这些时日无用?”
之真老道念念叨叨。
“那是要我等到你老死之后,我继续隐身在此?我已经离开皇城多年,我那皇兄已羽翼丰满,有了自己的党羽,而我,还要倚靠你那个飘渺的清净图,一个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的什么图!”
言和有些怒。
“王子殿下,莫要这般说辞!清净图是我白云观建观之时的镇观之宝,这图是有生命的,它是可以寻得它的主人的,几百年来,多少人来此地寻找,大多都是怏怏而归,可贫道有生之年确实是见过那清净图的真容貌的!”
“你见过?你又要说你见过了,那你说说它到底在何处?我看大不了我派得一支神骁队伍来,把你这白云观弄个底朝天,我就不信那图不出来!”
言和的脸上也挂着恶,和那老之真的神情竟然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