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钱今天在王义家说的话并不是心血来潮,他还没有站稳脚跟,没有任何能够借势的机会。
所以,和他亲近的姨丈一家是他可以借用的力量,而这个能够改变一生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也不会轻易送给别人。
回到客栈的李小钱抓紧时间准备出行的物资,他没有这样的经历,但以往帮助爹娘准备物资的事情没少做。
除了一辆装满货物的板车,剩下的就都是在沙道上行走的必备品了。
皮革制的睡袋,遮蔽风沙的帐篷,铁锹铲子,防暑的衣袍,夜间避寒的被褥……
林林总总一大堆李小钱能够想到的东西,都被他从客栈各个角落里整理了出来,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平日里储备下来的,除了许久未见天日的一股子怪味,整体都还很新,使用完全没有问题。
李小钱把被褥衣服之类的挂在后院晾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按照以往三四倍的数量准备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驮兽自从带伤跑回村子之后,至今都没有好转,现今还在后院养伤,所以真要出村子的话,就只能靠两条腿了,所以以往两三天就能走到看似不远的路程,如今就要放长至好几倍来看了。
所以虽然人数没变,但路上的耗时和补给品的需求就大大增加了。
除了这些东西,李小钱还从后厨里找到了一柄剔骨刀,铁器在黄沙村很稀有,这柄形态颇大的剔骨刀是李大乾成为见习灵厨之时获得的奖励。
当时存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里,以及这柄剔骨刀比起一旁的小菜刀确实更加霸气侧漏,于是在考核人员鄙夷的目光中李大乾一把拿走了这柄解剖大型动物的剔骨刀。
当然事实证明李大乾拿回来的这柄刀除了放在厨房生锈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用处,这件事情没少被李小钱他娘埋怨。
不过此时磨刀霍霍的李小钱却有些感慨李大乾当年的先见之明,因为贫瘠的黄沙村除了饥饿这一个能够危及生命的东西之外,并没有盘踞其他有威胁性的动物,所以这柄剔骨刀在黄沙村算是一个不得了的大凶器了。
李小钱磨这柄刀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防备沙道上可能存在的危险,他许多次亲眼见过爹娘出发的时候,除了带两根坚硬结实的木棒当做拐杖之外,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这说明危险不在于那些李小钱没有见过的动物,更多的是来自路途本身。
不过之所以要带上这把刀,他是为了第二手准备,即假若王义不同意让儿子跟他一起走,他就得和村子里最有可能跟他走的人一起去白岩镇。
而除了和他亲近的二姨家,愿意承担危险和他一同走的,恐怕也只有李有德了,要是他没记错,李有德可是有儿子的,贪婪是许多罪恶的源头,但不得不说它同时也能带给人巨大的动力。
所以这柄刀正是为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够自卫反击的一点保障,李小钱能够确保王大一路上听他的,可要是同李有德他们一起出发,难保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不说李小钱在客栈里的一番动作。
王义一家人自打李小钱走后就陷入了沉默,老实了半辈子的王义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他原本有一系列对未来生活的计划。
儿子快长大了,但看他现在的体格就是一个顶好的劳力,过几年说一门婚事,讨一个勤劳贤惠的儿媳妇,这样一家人就能够其乐融融的过上天天能吃饱的生活了。
这种对未来的畅想是如此简单,但这样的生活在黄沙村就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所以王义对李小钱的提议在一开始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之后,剩下的更多的是质疑和迷茫,这是他对未知事物天然的抗拒感。
王大也陷入了沉思,他确实和他爹王义一样厚道朴实,但却并不代表他憨傻不知事。
王大有梦想吗?他是有的,小时候常常饿肚子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变得力大无穷,这样就能种出来数不尽的苦粟米,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就没人会饿肚子了。
等到和李小钱熟悉之后,经常在李家客栈的后院玩时,他对那头在村子里其他地方从没见过的驮兽起了很大的兴趣,他热切的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头这样的驮兽。
他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变化而渐渐改变,他和李小钱一起玩一些新奇的玩具,时不时还能吃上一口样式奇特味道精美的食物,这些都在他心中种下了一些奇妙的种子。
而今天,当李小钱邀请他走出村子的时候,这些种子像是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疯狂滋长,像是拨开了一层朦胧的云雾,走出村子这个疯狂的念头如此清晰明确的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赵春凤呢?她比她大姐赵玲儿早结婚了几年,虽然她和她大姐长在同一个家里,但比起爱玩闹的赵玲儿,她反倒是更加成熟稳重的那个。
她有时也微微有些羡慕自己大姐的生活,但背上的孩子让她选择更加踏踏实实的在村子里过一辈子。
赵春凤清楚王义的想法,事实上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她不能忽视眼中闪着火热光芒的王大。
“当家的。”赵春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义扭过头来,他的眼里还残留着一丝迷惘。
“爹!”王大的声音适时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王义又转过头去看儿子,当他看到王大眼中的那一团火热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震。
这样的眼神!这种眼里不杂糅一丝其他情绪的渴望!他王义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刚刚和赵春凤结婚,苦闷的生活因为赵春凤的到来多了许多喜气,他发誓要给眼前亮丽的女子和未来的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
李大乾和赵玲儿的幸运他看在眼里,三个年轻人凑在一块生出了一个让人激动的念头!
他们想走出这个贫瘠的村子,同时也想带整个村子摆脱贫穷和闭塞!
所以他们义无反顾的做了!李大乾和赵玲儿被白岩镇的人送回来后,就商议起了帮助村子的计划。
王义是在那个时候参与进来的,那个时候赵春凤正在孕育王大这个新生命。
他们计划了一切,并且勇敢的实施了起来。
而结果不用怀疑,失败的很惨烈,短短的六十多里路他们没有走到一半,就经历了暴晒,失水,酷热,严寒,狂风,沙暴……
这些东西让三个人的伟大理想化为乌有,
他们脱了几层皮的险死还生经历,让王义熄灭了眼中的火焰,也让李大乾赵玲儿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们的村人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是幸福的,而假若真的想改变贫困的生活,勇敢的探索和流血流汗没有丝毫作用,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所以李大乾和赵玲儿出去次数越多,就对外面的世界越缄口不言。
他们怕外面世界吸引着村人们无谓的向外探索,而这些探索能带来的,恐怕就只有鲜血和悲痛。
所以此时面对王大和自己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热切眼神,王义一时间有些口不能言。
他颤巍巍的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的拍在王大的身上,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说话的声音好像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想去?”
王大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像是从肺腑之间发出来的:“嗯!”
王义眼里多了一些往日不曾见过的神采:“那就去吧!”
话音刚落,王大的泪水就掉了下来,这是喜悦的泪水,而已经转过身的王义,也滴落了几滴眼泪,做出这个决定,就意味着他的一生不会再像他以往想的那样,这几滴眼泪,应该是对以往生活的告别吧。
赵春凤不知道王义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但家里的大事一向是王义拿主意,她也欣喜父子俩能够同心,欣喜儿子能得偿所愿,又带有一些对未知道路上的慌乱,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三人一场大哭李小钱并不知道,如果他亲眼看见这个场面,也许会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更深几分,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应该想的,忙碌了好一阵儿的李小钱早已累坏,索性灌了一通后院的井水直接开始休息。
而王义家,王义也拦住了急着想跑过来告诉李小钱好消息的王大,他们也要好好在家准备路上要带的补给,不同于最远的路途就是家里到村外苦粟米地的赵春凤和王大,王义可是真正随李大乾他们走出去过的人,所思虑的必定比王大和他娘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