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晚灯说着,一手抱住了那个酒坛子,脸一垂,竟是……睡着了?
穆衣此时还牢牢抓着他的手腕,看他这样没有防备,拢了拢袖口中的刀。
杀?
还是不杀。
她犹豫了许久,也没找到个答案,看着悬在空中的月亮发呆。
穆衣却不知道,严晚灯并没醉酒,更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其实是在等着自己下手。
东厂数百年来,都是由宦官掌管,直接听从皇帝的命令,无非是怕厂公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而到了近几年,稳坐东厂厂公之位的,正是严晚灯的父亲,严广。严广早些年入宫前就有了两个儿子,乃是严晚灯与他大哥严远方。
世人都以为严晚灯自小锦衣玉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宵小,能活到现在全凭着他背后之人,却鲜少有人知道站在他背后的人是谁。至于严晚灯本人的手段,知晓的人更少。
世人又总是很有趣,他们觉得严晚灯是个恶人,那他就得是个恶人。偏偏严晚灯对自己的性命全不在乎,自然也懒得辩解。
他们若是有本事,就让他们来好了!
但严晚灯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穆衣,明明想要自己的命,却在他即将掉下屋檐的时候一把拉住了自己。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动了心吧……
于自己而言,活着与死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穆衣想要自己的命,他送她也无妨。
可偏偏过了这么些日子,严晚灯给了她无数下手的机会,穆衣都没有动手。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
她其实也是不忍心呢?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都有些微微亮了。
“呀,小贼,你还没有走?”严晚灯想着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再一睁眼,也不知睡了多久。
天已经隐隐有了要亮的征兆,想必再过上半个时辰,太阳便要出来了。
穆衣这么一坐,就纠结了这么久。听到严晚灯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穆衣。”
小贼小贼的,穆衣听着着实别扭。
“严晚灯。”
两人互相道完姓名,又是一阵无言。穆衣正想着说些什么打破沉寂,严晚灯已率先开了口。
“穆衣,陪我赏菊么?”
“哈?”
“听说十里外城郊的菊园开得正好,我们一同去瞧瞧吧?”
穆衣最终还是答应了,尽管她并不认为她和严晚灯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够出行同游。
她暗恼自己每每看到男子带笑的容颜,就忘了如何下手。她和他之间已然是弑兄之仇,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自己又该怎么办?
都说美色惑人,她能对和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严远方下手,却又为什么单单对他,一再退让!
严晚灯邀自己出游,穆衣不会拒绝。一来她二人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下手会方便些,二来若是能借着此行弄明白自己心中的困惑,便也算不虚此行。
穆衣答应了,此时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天快亮了,严晚灯拉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走到扶梯边上,率先爬到了扶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