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神医,请留步。”源翦伸手格挡。
魏璇驻足,凝神观察眼前的少年。彼时的源翦已初具成人的姿态,圆脸棱角初显,脱了些稚气又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英朗。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为姐姐治病。”源翦下巴微扬,认真道。
魏璇“哼”了一声,不怒反笑,“哈哈,你是什么身份,想要跟我谈什么人我该治,什么人我又要放弃吗?”
卿女上前就要阻止源翦,被少年扶了一把,又挡在身侧。
“我是北渊国小王子源翦。”停顿了一会,似是想到北源被雪族覆灭的事情,迟疑了一瞬,继而又道:“虽然现在北渊被雪族占领,但是复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之后我就算不是国王,也是亲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当是我落魄时期的一个承诺,我北渊人向来一诺千金,说什么就做到什么,决计不会食言。当然,我也知道您魏神医不是屈服于利益之人,但是现在有些事情,有了利益就更好商量不是吗?您可以不必现在就答复我们,您办您的事,我们就远远跟随,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再行商量,这样您看如何?”源翦朗朗道来,俨然有些大家风范。
魏璇低头思忖片刻,缓缓道:“卿女是我的关门弟子,说起天赋,同门之中无出其右,奈何与我师徒缘浅,十多岁便将我毕生心血之大成毁于一旦,我气不过就将她逐出师门,早年我一位朋友就说过,这孩子天资虽好,却无医者之意,又与我八字不合,带在身边迟早会出事,是以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完全超出我的掌控,逐她出师门是我本意没错,可是这一次不为她疗毒,却非我不愿,而是我力有未逮。”
源翦心头一惊,慌张道:“你是江湖第一的神医,这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你医不好的病吗?”
“倘若是病,我自能医,不能医,也可尽力,可这黄瞳蛇的毒却不是我能解的,更何况,据我观察,她中的可不止一种毒。”魏璇叹息道。
“不止一种毒?除了黄瞳蛇,还有什么?”源翦见老人说话说半截,不由有些急了。
“无法可解,你们走罢。”魏璇说完绕开少年就欲离去。
“等等!魏神医你把话说完!”源翦三步追上老人,紧随其后。
“源翦……”卿女喘息着跟上。
“你们走罢,不要跟着我!”魏璇忽然转身,皱眉道。
“三个时辰还未到,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我的条件可是一直有效的!”源翦语速飞快地执拗道。
老人叹息一口,不再理睬紧紧跟随的二人。
从晌午行到傍晚,魏璇在前,源翦背着卿女在后,他们一路从城郊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这几日恰逢暖阳节,民居门前张灯结彩,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魏璇回头远远瞥一眼气喘吁吁的源翦,神色有些无奈地转身进了一间药馆,源翦抬头只见“回春药馆”四个烫金大字——这便是北渊城中最大药材最全的药馆了。少年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三个时辰虽然早已过去,可是不知为何他就笃定只有跟着魏璇,卿女才有得救的可能,眼下看来,这几个时辰的路没有白赶,卿女的头靠在他肩上,在半路上就已经昏迷,此刻更是脸颊滚烫,源翦肩头的皮肤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女子滚烫的体温。
“如果魏璇真的见死不救,卿女可能就没希望了。”少年在心中自言自语道,他猜测卿女伤口里的毒此刻应该已经蔓延扩散到全身,不由又皱眉担忧起来。这样想着他慢慢靠近药馆,从敞着的门里寻找魏璇的身影。
老人见源翦凑上来观察,忽然闪身从药馆内跃出,他手中捏了一张羊皮纸,上面黑汁未干,透着墨香。
“小子,你过来。”老人道。
源翦心中存疑,却因为担忧卿女而不敢造次,只有老老实实走近魏璇。
“这是一张方子,你找药师配出来,可为卿儿延长三日寿命。”老人冷面含笑,表情里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好。”源翦把卿女往肩膀更上方拢了拢,腾出一只手准备来接过药方。
岂料魏璇却把药方一揉,羊皮纸转而藏向自己身后。
源翦不解,疑惑地看着老人。
“你有半柱香的时间,许看不许拿。”魏璇戏谑般说完这句,复又重新将羊皮纸摊开在少年眼前。
源翦眉头一蹙,原来羊皮纸上写满药名,除了一些对源翦几乎毫无意义的组合字词之外,竟然还有一部分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三个手掌大的纸上从上至下写得密密麻麻,可谓节约之至。源翦嘴角一撇,皱眉开始按顺序认真记下纸上的内容,心中盘算着:“既然是药名,药师自然看得懂,我看不懂又有什么要紧,在纸上照着画出来便了。”
魏璇细细观察源翦看药方时的神色,竟然不知为何微微点了点头。
半柱香很快过去,老人拿药方的五指微一用力,将羊皮纸团进手心里,沉声道:“去吧,卿儿三日的性命就在你手里了。”
源翦轻舒一口气,羊皮纸上的字符了然于心,随时都像那纸展开了放在眼前一般清晰。“好在我过目不忘的本领能在这时候派上点用场,不然该被这老头玩弄于鼓掌。”源翦心道。
“卿儿交给我,你去抓药。”老人发令道。
“不必了。”源翦又抖抖卿女的身子,托着她走到药柜前,问药师拿了三张纸,大笔一挥在纸上默写起来。
老人望着源翦自信的背影,心中一恸,缓缓道:“卿儿这是运气好遇上了你,换作是别人,恐怕就难了。”
源翦顺利从铺子里提了两包东西出来,是红线捆绑的油纸药包。
“这包药熬来喂服,这包熬了用药渣外敷伤口,一次的计量可以延长最多三日的寿命。”魏璇走到源翦跟前指点道。
“最多三日?那之后呢?”源翦问。
“我可没说这药可以解毒,这些都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基础药,并没有解毒的功效,黄瞳蛇毒还有她身体里另一种不知名的毒混合在一块儿,要想解……”魏璇背了一双手,欲言又止。
“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源翦的声音充满期待,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算说与你,也只是徒增烦恼。”魏璇望天叹息道。
“你告诉我,不管有多难,我都要尽力一试,如果不成了,我……”源翦眼圈一红,话没说完已然是泫然欲泣。
“别别别!你可别在我这老头面前掉眼泪,男子汉当当的,我看不来这一套。”魏璇戏谑嘲讽道。
“那您就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源翦声音一转,又似撒娇又似乞求,巴巴儿的眼神直像一只雏犬,看得人于心不忍。
魏璇环顾四周,点头道:“我可不是存心为难,这样,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为卿儿煎药,这些事情先做好了我们再讨论后话。”
源翦飞快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办,您也跟我们一块,这北渊城中的客栈还是我比较清楚了解。”
魏璇微微颔首,嘴角似有似无挂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源翦讶异于魏璇态度的变化,却也无心过问,只老实地找了间僻静的客栈来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