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翦薄唇一瘪,眼角眯出一条浅浅的笑纹来,哂然道:“当然不会,我相信你。”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卿女哼一句,“不过你不信我不要紧,出地宫之后自见分晓。”
源翦微微一笑,兀自思索该如何能带上卿女又不被发现,柔声安慰道:“好,好,让我想想。”
忽然,雪貂如同白色光电一般从某处蹿出,在左右石壁上三个点足跳跃,转瞬间扑入卿女怀中。卿女“啊”一声急退半步,似是吓了一跳,看清是貂儿之后又轻轻拢住。“乖貂儿,你方才跑哪里去了?”
源翦眉头一耸,见雪貂白色毛发上竟有斑斑血迹,腮旁也被血色濡湿,一双尖利前爪更是湿淋淋血肉模糊。
“受伤了?”少年惊疑道。
卿女倒抽一口凉气,扒开小动物的毛发细细检查,却发现貂儿身上并无伤痕,血迹当是其他动物的,这才心下稍安,随即又腾起好奇。
“你跟人打架了?”卿女质问道,语气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
雪貂瞪了晶亮的眼睛望主人,小爪子忽然捧上一枚墨绿椭圆的东西来。
“蛇胆?”卿女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雪貂时它也曾取蛇胆喂服自己,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只一瞬,复又恢复严肃道:“蛇胆我收下,不过下次可不能再惹是生非了!”
小动物像是听懂了似的在女子手背上舔上几下,然后乖巧依偎进她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卿女脖子下方不住蹭来蹭去,弄得卿女有些痒,强忍躲闪了一阵,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雪貂居然会为你寻找食物,也是奇事一桩。”源翦笑道,“那姐姐你就别辜负了它一番好意吧。”
卿女捏起蛇胆放在石壁的荧光下审视一番,末了终于小心翼翼掐进口中,只觉一股温热的苦涩“呲溜”一下落入口腔中,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笑道:“这下我应该百毒不侵了吧?”
雪貂见卿女吞下蛇胆,甚是欣喜,嗷嗷叫唤不停。
此时,洞窟远端传来纷杂混乱的脚步声,动静越来越大,雪貂楞了一下,尖耳朵微微抖动。
“是我们的队伍。”源翦心头一惊,念及大部队可能仍在洞窟外等自己,慌忙间拖了卿女就朝声响的源头处奔走。
“貂儿,跟上。”卿女轻唤一句,雪貂顺势而下,蹿到女子脚跟半丈距离之内四足交替飞奔。
洞窟外,暗河边,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沿河奔跑,似是在追赶什么人。源翦和卿女定睛看去,只见部队首领身着劲装,手腕和脚踝处勒绷的扎带一丝不苟,显然这是部队常用的装束。源翦一撇头,正对上卿女惊疑的目光。
“你认识么?”源翦甫方出口,就意识到眼下的军队定是雪族士兵组成,以至于女子的表情既担忧又亲切。
“是雪王!他亲自带兵下来,北渊的行踪暴露了,现在该怎么办?”卿女轻摇源翦手臂。
源翦一边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狐疑的笑容,道:“你可以回家了。”知道是雪族兵士攻来,他反而淡定了。
“什么?”卿女眼神直勾勾锁在雪王身上,没听清源翦说话。
“雪族兵士都攻到北渊地宫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可以跟他们回家了。”源翦重复道。
卿女心中一阵气闷,“你什么意思?”
“现下你还说这事情与你无关吗?”源翦质问。
“你……”卿女话语梗住,没接下去。
源翦苦道:“姐姐,现在就算我信你,北渊也容不下你了。”
“好,我走。”卿女轻轻点头,说话间从怀中搜出一物来扔在少年脚边,而后缓缓朝暗河方向走去。
源翦低头看地上的物事,是之前分离之时自己送卿女防身的翦弩,现在正自躺在石头地面上,如果没人动它,它兴许就要石化与地面成为一个整体。少年心中一阵抽疼,还没来得及伸手拾那翦弩,耳边已传来军队中某人诧异的叫唤——卿女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卿女没说完,径直走向雪王。
“卿女?你……”雪王一双手用力扶上女子瘦弱的肩,七尺之躯激动得微微颤抖,“本王到处派人寻你!你怎么跑到北渊来了?”
雪貂自下而上瞪视雪王,目光缠绕在那双厚实的手掌上,喉咙间发出呼噜噜威胁似的低鸣。
雪王轻“咦”一声,皱眉道:“这是……你又养动物了?”
“嗯。”卿女心不在焉地点头,继而道:“王,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王回头望一眼军队,朗然道:“大家原地休息片刻!”话音方落,后方每间隔几百米便有人一字不差重复传诵这句话,部队在暗河边停驻下来。
“这河与北渊的母亲河本是同源,水质甘甜,适合饮用,大家可以用来解渴。”卿女蓦地冒出这么一句,源翦躲在石壁后听得云里雾里。
“她一刻钟之前还说过暗河的水可能有毒,现下又让自己的国民喝。”源翦不解地忖道。
忽听得雪王声音洪亮,喝道:“不可!”
正准备取水饮用的兵士一阵慌乱,四下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卿女与雪王四目相对,“怎么?”
“我……我们本不是北渊人,随意喝他们的水怕容易水土不服,大家行军时间并不长,若是这点饥渴都受不住,还如何能战胜极北之渊诸国,如何能平定江山!”雪王越说越激昂。
源翦身躯在石壁后忍不住一阵颤抖,“雪王不让自己的士兵喝暗河的水?理由如此牵强,竟也能把人唬住,真是有些滑稽。”终于心下了然卿女的目的,忍不住又是一阵难过,“我起初竟怀疑你!”
部队众人纷纷听命放弃水源,到远离暗河的一侧去休息。卿女轻牵雪王的腕,向源翦藏身的石壁靠近。
源翦茫然不知所措,有一瞬想要逃开,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卿女不会害你!”于是强自镇定只稍微往后挪了挪身子。
“我的王,从你十二岁我救你那年开始,我就一直跟随你生活,许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跟你要求过任何东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