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某处入口轰然打开,暗河水势暴涨,阳光的锋芒只见一瞬,立时又消失殆尽。
“地宫打开了!”源猎欢喜道。
“又关闭了。”源翦喃喃。
暗流汹涌,波涛起伏,水平面陡然升高,众人骇然。忽然,重重一声“哐”,紧接着水下传来叫闷闷的骂声,像是在极为封闭的环境下说话:“要死了,船搁浅了!”。
源翦和卿女面面相觑,悄声招呼一干大臣退后。
水下的人还在骂骂咧咧,“水底有暗礁啊!谁规划的路线,都不事先做好勘探工作吗?”
“将军,路线不是你选的吗?”另一个清亮的嗓音道。
源翦觉得这嗓音有一丝耳熟。
水面升上来筒状视镜,视镜旋转一周之后观察片刻之后缓缓脱水而出,连接视镜的是一艘橄榄状的潜水船,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一支潜水船队完整地浮出水面。为首的船舱门朝两边滑开,里头钻出一个身高八尺、体型健硕的中年男子来——正是大将军朗犁。朗犁纵身上岸,紧接着船舱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匀称,卿女瞪大眼睛痴痴望着,忽然像丢了魂一般,怀中的雪貂躁动不安,竟然跳到地上仍不见女子察觉。
“陆襄亭!”卿女唤道。
国师愣了一瞬,眼神朝卿女投过来似乎颇为意外。
船舱中的人陆续上岸,弃襟儿搀扶着国王,看见源翦也颇为激动,正要抢身向前,国王却面色突变,结巴道:“猎……猎儿?”
源猎上前一步,嘴角牵强一笑,略带讽刺道:“没想到我还活着,对吧?”
“父王!”源翦冲将而上,扑到国王怀中身子微颤隐忍。
“翦儿,你们怎么会到这地宫之中?”国王轻抚源翦的头,柔声道。
“那日,我和襟哥哥计划请卿女帮忙救治城中瘟疫之人,襟哥哥昏迷后,我带着卿女来看猎哥哥的病情,结果,在西宫之中突生变故,我们被关在宫内,四周成了火海……”源翦说着竟微微抽泣起来。
国王面色尴尬,下令“焚宫”本是要烧死瘟疫暴乱之人,谁知竟差点误伤了自己的儿子。他仔细看源翦的脸,复又观察卿女,心中疑窦未消,却不知如何发问。
“国主您可以放心,现下身体有症状的臣民,都是中了香耳草的毒,并不是瘟疫,只要能出得了地宫,我就有法子能帮大家解毒。”卿女眼神缠绕在陆襄亭身上,却适时回复了国王的疑虑。
国王剑眉微挑,侧身面对卿女道:“这……是真的吗?”
女子这才面对国王,微微点头,“我和源翦已经和病人们共处几十个时辰,如果真要是瘟疫,我们必不能幸免,之前所有发生的瘟疫,其实都是误服了香耳草,之所以会一大批人同时中毒,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出去之后还希望国王能明察。”
国王思忖片刻,想到卿女乃神医魏璇的弟子,又救了弃襟儿,终于决定相信她。当下面对源猎,叹息道:“猎儿……父王……”
源猎想到西宫之中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球尽是父亲下令投进来要烧死自己的,忍不住心下凛然,强自维持表面淡定,轻声道:“没事了,父王。”
国王伸手想揽少年的肩,就看见源猎的衣衫破了一个大洞,露出肩上布满水泡的皮肤来,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手悬停在半空无所适从。源猎撇嘴一笑,闪开了父亲的手掌。
弃襟儿见状立马迎上来,握上源猎的手,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挤破弟弟手上一排水泡,“不论是瘟疫还是中毒,能治就好。”他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源猎忽然觉得那笑犹如黑暗中唯一的,照亮了自己的眼。
“说起来,父王你们为何也进了这地宫?”源翦问。
国王正待开口,忽听得卿女唤了一句:“貂儿?我的貂不见了。”
“什么貂?”陆襄亭问。
“白色的小貂,刚才还在我脚边,忽然就不见了。”卿女说。
“是它吗?”陆襄亭指着不远处一个迅速移动的小白影道。
卿女定睛一看,“是的。”
陆襄亭一只手搭上朗犁的肩,声音略带笑意道:“帮个忙吧。”
朗犁浑身一个激灵,本想拒绝,却一侧脸对上陆襄亭那犹如鬼魅般摄人心魄的眼,只“哦”了一句便提气纵身追赶,他心道:“我堂堂护国大将军,什么时候成了追赶畜生的匹夫了。”
卿女随即跟上,陆襄亭也紧随其后。源翦正欲抬腿,被国王拦下道:“朗犁将军去就够了,没人能追上他。”于是作罢。
貂儿狂奔如白色的旋风,比之前卿女追赶时快了数倍不止。卿女心下颇为奇怪,迎风喘息道:“可能人太多吓到它了,有些反常呢。”
陆襄亭默然。
只听朗犁“嘿!”一句,回身时已笑嘻嘻提了貂儿的后腿倒挂着,雪貂被弄难受了,嗷嗷叫着不断挣扎。
“将军请温柔些。”卿女担忧道。
朗犁撇撇嘴,将貂隔空朝国师抛去。陆襄亭没想到朗犁忽然来这么一下,手忙脚乱接住动物,不料动物甫方接触男子手掌就开始拼命挣扎,它幽怨的小眼神不断望向卿女,好似在求助一般。
国师修长的手指轻略过动物头上的绒毛,试图让它平静下来,却并不奏效,雪貂大力挣扎好像在陆襄亭怀中它下一秒就会猝死一般。
“嗷——嗷!”动物长鸣。
卿女奇怪地看一眼陆襄亭,伸手道:“它好像不太喜欢你呢。”
陆襄亭苦笑一下,把动物送到女子怀中,卿女感受到雪貂毛绒瘦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朗犁哈哈一笑:“这有何奇怪,过于妖艳的事物一般都极其危险,碰见了就想躲避大概也是一种本能。”刚说完,瞬间好像心被石头堵住似的,难受道:“我这么说,会不会让人误以为在夸赞国师貌美?”
“所以,这也是你躲避我的理由么?”陆襄亭似笑非笑看向朗犁。
将军被这淡淡的质问给噎住,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