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道又一道好象永远做不完的考题,披荆斩棘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大考、小考、中考、末考,数不清多少个清晨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记不得多少个无雨无阻、日夜兼程的晚自习,简单终于以全校第一名、超出录取线40分、打破校记录的成绩,考上她选择的省重点师范院校。
这是简单人生中难忘的一段时间,她的世界和她的心,只有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考上学,走出农村,改变命运。
有这个坚定的想法,是源于初中第二年的暑假。
那时候,是他们全家才迁移回山东的第二年,户口随父母迁移时,村里分给了一家人几亩农田。按照当地农村的习惯,田地都用来种小麦。
因为孩子多,父亲外出务工,继母在家,为了养活孩子们,就要把老家的农田耕种小麦。简单从小就懂事,不愿意也不能在家闲着。继母要她一起去拔草。她就跟在身后,一只手拎着草筐。
多年以后,她还记得那一天,艳阳高照,天气闷热。
她按照继母的示范和交待,把筐放在前方够得着的地方,低下头、弯下腰、抬起臀部。
“左手捋麦苗,眼睛找草,右手拔。要看准,别把麦子当草拔了。”
事情总是知易行难。
才不大一会儿,简单就感到两腿发酸,于是蹲坐在地垅田间。
她抬眼望向前方,从一块田的这头到那头,她从不知道有这么漫长,需要多久的时间。
未来,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种田的人吗?
在简单的人生中,没有人会提前告诉她,你应该要做什么?如何做?
她坐着发呆,心里想着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人生。
虽然咬牙切齿地坚持了一天,尽管戴着遮阳草帽子,她还是汗流浃背、腰酸背痛。
这让她第一次下定坚心,无比坚决地做了一个选择。
于是,她开始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学习。
班里发电影票,她不去;娱乐活动,她不参加;除了老师布置的习题,她加倍加量;生病发烧,她都坚持不迟到、不早退,有一次记得受凉腹痛,疼得直冒冷汗,她都依旧坚持。
她仿佛在和谁赌气,在和谁斗争。
终于,总算考完了。
然后是煎熬的等待,直到她自己去教育局张贴的全市应界考生榜、领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的心都是弦着的。
在长长的榜单中找自己的名字,终于看到简单,看到录取她的院校。当她把那一张小小的命运书,双手抱在怀中时,顿时泪如雨下。
那年的暑假,父亲的喜忧,打工的辛苦,都没有再影响她喜悦的心情,她第一次感到人生充满希望和热情,第一次体会到喜悦和幸福。
她是一名大学生了。
从那一天起,她热切地盼着开学,去新学校,去开启人生的新篇章,像将要出发的火车,几乎能听到鸣笛的声音。
有一趟列车叫岁月,它开的时缓时慢,却从不停歇。
简单的人生也从此改变。
可是,命运似乎总是让她一个人。
这一次,她又是一个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的学校。简单选择的院校分数线要求很高,所以,全校只有她一个人考上,同学们也各奔东西。
她,也又要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她,能也只能,告诉自己要坚强。
开学的日子,是九月初。
那一天秋高气爽。
天空霎时变得湛蓝高爽,就像蓝宝石一样;金黄的菊花、火红的牵牛花都争相绽开了俊俏的笑脸。一年四季中,她最喜欢秋天。秋天,没有夏天的炎热,没有冬天的寒冷,太阳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照得暖洋洋的,也包括人的心。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简单总是对温度有敏感,她对晴空的太阳格外喜欢。喜欢那种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可以慢慢地感觉热量一直暖到她的心底。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夕阳外……”
为将要开始的新生活,简单特别地给自己买了新的衣服和新的生活用品。
她给自己选了新的一套运动服,是白配蓝的色彩组合,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球鞋,犹如蔚蓝的天空中的一朵白云。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自嘲地笑了笑。
开学报到那天,她起得特别早。
盼着、催着父亲快点出门,还是父亲把她送到学校。
她终于来到了日思夜想的学校门前。
校门口很气派,XX师范院校的横匾上,字体苍劲有力,门口立着的一对狮子威风凛凛。
进入校门,五星红旗在向她招手,一边楼房林立,一边操场绿地。
简单因来得特别早,她指定居住的宿舍还没有其他同学来到。
父亲把她的东西放在床上,只坐了喝一杯水的功夫,简要地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要和同学友好、要好好学习,就离开赶回家了。
简单把自己的东西放置好,环顾宿舍,是高低双层上下铺,共4组铺、8个人的床位,也就是她将要与7个新同学共住一屋。
她看看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早,就拿了一本书走出宿舍。想先到学校四处走走,熟悉一下陌生的环境。
迎着秋日的微风,踩着满地的落叶,简单从宿舍到教学楼、图书馆、艺术楼,她在校园中漫步。
一进校门时,她曾经看到一个长廊。她心念着,就加快了脚步。
长廊建筑得很古朴,蜿蜒曲折,两边有小溪穿流,有绿树围绕。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她想到马致远的诗《天净沙.秋思》。
简单偏爱文科,她曾获过市级作文比赛第一名。
此处,清雅、安静,长廊向两边绵延,一眼望去的对面是视野广阔、绿草如茵的操场。最安静的地方在长廊的一端,延长到尽头是操场的一面墙。可以让人此处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背靠着墙,有些隐蔽又很舒适。
简单就在这样一个不容易被打扰的地方坐下来,开始专心致致地看书,她正在看的是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这可以是对她人生有重大影响的启蒙书。
她想,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来多之不易的、宝贵的读书时间。这个学校毕业以后,就再也不能象这样在学校读书了。
她绝不要恋爱,不要虚度时光。
爱情,对她来说,是奢移品,是绝对的禁区,雷区。
只是,她不会想到,这里竟会成为她的爱情专属地。
快中午时,简单回到宿舍。
一进屋,就看到宿舍里来了一个女孩。
“我叫陈雨晴,雨过天就会晴的雨晴。”
简单看到一个象书里常会描写的仙女一样的人。
首先是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配上樱桃小嘴。皮肤白里透红,一头黑黑的长发束成马尾,身上一套粉红色带帽的运动装,很漂亮、很清秀、很精神。
不像自己,一直是齐耳的学生头,感觉很土气。简单一直很羡慕披肩长发的女孩儿,可她,没有时间打理也没有心情和费用。
陈雨晴,是一个连女人都会多看几眼的女孩。
“我叫简单,简简单单的简单”。
简单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她。
“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现就咱两个人来得早,一起去食堂吧。也好认认路。”
“好”
虽然来自不同的城市,但同龄人总是很容易交流。
两个人就走出宿舍,一起去找食堂。
简单这才想起来,她刚没去过餐厅。
她一向对吃饭这件事不太关注。
午饭,雨晴坚持请客。
校园时的友谊总是特别简单而容易建立,一顿饭,可以推心置腹。
所以,她们和别人,就有了一个特别而不同的关系,叫做饭友。
雨晴的父亲是当地一家银行职员,母亲是小学老师,所以是母亲坚持要女儿考师范学校,这样以后可以有一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每年还有两个假期。毕业以后就可以因为有正式工作,顺利地找到一个老师或医生作为理想丈夫。
对女人来说,一辈子现世安稳就是雨晴母亲认为的最好人生。
但是,雨晴有个弟弟还在上学,父母双方都有老人而且身体并不太好,家庭经济条件比简单好,但也不算特别好。
在简单上学的这几年,正是弟弟们都小、都在长身体、都需要花钱、也是家里的经济条件最差的几年。她三年学业的维持更是需要自己节俭和想办法贴补。
做什么工作能够贴补,又不会特别影响学业呢?
简单喜欢学习,无论怎么困难她都想要坚持,坚决不要放弃千辛万苦才努力得来的学业。
两个女孩子就达成协议:午饭和晚饭两餐搭伙。
搭伙就是两人吃一份菜,在寄宿学校,家境穷寒的同学经常这样。
雨晴却和简单的性格并不同。
她开朗乐观,为人大方,还有一点男孩子的洒脱和率直。
而简单性格有些类林黛玉,敏感、忧郁更多。
雨晴比简单小半岁,叫她姐。
一顿饭,雨晴话语如珠,笑声如银铃。
下午,宿舍的同学都陆续来到了。
其中有一个女孩,简单看到进来的时候有一个高大的男生陪着。他送到她宿舍门口,放下她的东西就转身要离开。而女孩并没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立刻也走出去,去送男孩了。
简单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两个人的面容。她的宿舍床位在一楼靠窗户,正好看到秋日午后,阳光散在两个人的身上,闪着金色的光环,很温暖。
男孩背影挺拔,女孩身材婀娜。
直到晚上,大家才知道她叫艾笑笑。
直到晚上,大家才知道,8个人彼此并不全是一个班的同学。
原来这是一个混班宿舍,只有雨晴和简单是同班同学。
吃过晚饭,简单和雨晴在校园中散步,走到公告栏中看到了校图书馆招聘管理员的信息。可今天报到,还没有开放,就想着要第二天一早去报名。
晚上,简单一到新环境就睡不着,心里想东想西的。
图书管理员,简单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她最喜欢的就是书籍,这样就可以每天放了学继续在图书馆。
对简单来说,这不止是工作,还会是一种幸福。
新学校,新同学,新朋友,还将有喜欢的新工作。简单心里觉得很开心,也越来越有信心适应新的校园生活。
一切都是新鲜的。
新的生活,将拉开帷幕。
人生之旅,将始进下一站。
未来的生活会怎样?
新老师会是什么样子?
新同学会有有趣的事发生吗?
第二天安排的是军训,要五点就起床。
简单在校园秋初蝉鸣声声的夜晚、在新宿舍的清新气味中、在完全无法设想自己的未来、也在自己的憧憬和不安中,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