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悉尼上空盘旋下降,气压的变化让人耳朵疼痛。十几个小时的航程,让人疲惫不堪,但是第一次出口的那些兴奋和紧张,还是让林凌贴在舷窗上,看那外面新鲜的景物。窗外,可以看到大片的红色房顶,望不到边的绿色的树木,然后是市中心的几栋高楼,接着是深蓝色的海水……
总的来说,林凌的申请签证的过程比较顺利。提交,签收,体检,交学费,补齐材料……一切都顺理成章,似乎签证就在二楼,他只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了上去,就这么简单。然而毕竟是自己在申请,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来考虑和处理,所有的责任也都要自己来承担。
不管怎样,经历了4个月的漫长等待之后。5月底,他终于拿到了签证。那天中午,他像往常一样打开邮箱,居然看到了一封移民局的信,打开一看,签证到了!他又仔细读了一遍。千真万确!
他赶紧打电话给老爹老妈:“爸妈,我的签证下了!”
通知几个要好的同学,大家准备举行一个小聚会,庆祝一下。林凌考虑了一下,还是告诉娜伊雅吧。从长远来看,大家都出门在外,去一个地方,也许以后会有个照应。得到回复:“祝贺了。你真厉害!”
林凌把护照和打印出的签证邮件邮寄到上海的领事馆,大约两周后,收到了返还的护照。一张签证纸粘贴在护照的一页上——土红色背景,上面袋鼠和鸸鹋的图案,还有护照号码和签证信息等。
拿到护照就可以订飞机票了。老爸通过认识的旅行社,给他订了一张单程机票。一个信封里装着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飞机票,上面印有姓名、护照号、航班号、时间等等(那个时候还是纸质机票,过了两三年后电子客票就迅速推广开了)。
学校是7月24号开学,他就提前一周去了。和高中同学吴嘉佳——她已经在悉尼一年了——联系好,请她帮忙在那里找房间暂住。
离开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爸妈的情绪也有一些小小的波动。他国异乡,这种距离——尤其是心理上的距离,是很遥远的——遥远得难以丈量。
买东西,准备行囊。航空公司说可以装40公斤,大家基本上都会把箱包填满,不浪费一点空间,不浪费一点重量。买来买去,都是一些衣物和日用品——牙膏、牙刷、洗发水、常用药……称了称,还差十几公斤。给在悉尼的两个同学带了很多东西。还差几公斤。实在想不出来还要再带什么了。
老妈说:“带给毛毯吧。”
“好。”
老妈又说:“带个羽绒服吧。”
“悉尼也不冷,冬天零上五度。不用了。”
“那你回来的时候不行穿穿啊。”
老爹偶尔来视察,然后指示:“没事,到那里再买都可以。现在什么都有啊。”
从一开始就准备行李,直到走那天,才把拉链拉好,最后外面用又背包带缠绕系紧。证件——包括新拿到的驾照,飞机票,汇票。
一切就绪,就准备出发了。
老妈说:“其实出国也没什么,就和在国内读研究生一样。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十几个小时就到了……在外面,不要省钱,该买什么就买什么。”其实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老妈还是一直不停地唠叨。
老爹还像往常那样,下班以后,吃晚饭,看着电视,偶尔过来转转。后来,老妈告诉他,老爹那一晚上也是翻来覆去没有合眼。
7月15日。
老爸老妈早就起来了。老妈一定要给他包饺子。林凌心想,那多麻烦啊,吃点面包得了。可是老妈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吃完早饭,8点。动身去机场。路上大家都非常安静。
到入口的时候,工作人员说,“送客的旅客请留步。”
老妈听到这句话,立即眼圈一红,落泪了。
林凌咬咬牙,装作镇定地和老爹老妈说:“我走了。”推着行李,头也不回地慢慢地走了。他知道,老爹老妈应该会哭得稀里哗啦的了不能回头,因为再回头的话,他的泪水一定也会流下来。
悉尼,是个未知的城市,究竟会发生什么,没有人会预知。他长长喘了一口气,没关系,就像以前去外地读书一样。对于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航班10:15从沈阳桃仙机场起飞。在北京国际机场着陆,转机。从北京又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办出境手续。从上海浦东,最后直飞悉尼。起起落落,飞一次,够别人飞三次的了。到上海以后,天已经黑了。办完手续,回到座位上。飞机的广播响起,告诉大家,飞机要晚点了。窗外,下着细雨,雨水顺着舷窗流下去,机场的灯火也在雨水中变得模糊,让人有点莫名的伤感。
林凌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乘务员轻轻地问,“先生,请问你要牛肉面还是猪肉饭?”原来已经起飞好介个小时了。
遥远的悉尼
常常忘记,
自己在哪里。
阳光质问最后一滴勇气:
因为紧紧联系,
空间上没有距离?
云彩徘徊
在模糊的天际。
蔚蓝的气息,
如同朦胧海市。
海风的潮湿,
在烈日里迷失,
升腾在遥远的城市。
毫无痕迹
游荡在陌生的悉尼。
潮涨潮落是新的往昔,
逃离的阴天,
只是一片记忆。
2007-2-16悉尼
娜伊雅并没有来飞机场送他,确切地说完全没有理由来送他,依然只是发了个短信而已。也许正在和男朋友在一起吧,林凌心想。是么……当这个想法划过心头的时候,林凌对自己有点怀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挠挠头,完全搞不懂了。
大概因为白天睡的时间太长了,接下来林凌就没怎么睡着。难以入睡,加上飞机上噪音,让他感觉到有点压抑和烦躁。在这种半睡半醒,辗转反侧的状态下,天色渐渐变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遮光板的缝隙照射进来。林凌把遮光板推开一半,窗外火红的朝阳,把平整的云层也染成血液一般的颜色。太阳慢慢升起来,阳光清亮刺眼;云层洁白,让人心醉,透过云彩的缝隙,可以看到下面广袤的大地,点缀着绿色的斑点。
飞机盘旋着下降。空乘在广播里说,多云,地面温度是13摄氏度。不用穿羊毛衫了。
这就是冬天吧。
因为台风,飞机晚了半个小时。下了飞机,拿到行李,从红色通道准备入境。申报药物,鞋子,木制品——一把梳子。梳子被察看之后,他被请到了绿色通道。就这样,推着行李,缓缓出了机场。吴嘉佳挥舞着手臂,叫着林凌的名字。
他们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面。吴嘉佳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女生,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有时候像一只可爱的企鹅。既然是企鹅,就应该很喜欢这里的生活了。她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来到悉尼读书。相对于林凌来说,她已经“登陆”很久了。她给林凌联系好了住所,还来机场接机,真是辛苦了。
吴嘉佳笑着说,“我好高兴啊。”
林凌居然傻乎乎地问:“为啥呢?”
“因为你来了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