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路在一处幽静的山谷里,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周围的山群,更显得幽暗和久远。
齐猛小心地开着车,想跟后座的那个人说点什么,却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犯点什么错。
他一次又一次地透过后视镜悄悄地看季申,想看看他脸上的神情。
季申异常地平静,望向车窗外,一栋又一栋的豪华别墅掠过眼帘,这一切对他来说太寻常不过了,从梧桐路开始有别墅区开始,他便生活在了这里。小到路旁种了多少棵树,大到这里住了哪些有钱人,他都能如数家珍。
平滑而又干净的柏油马路上已是雪落满地,季申的心底终于免不了起了一丝轻微的波澜。
这是他喜欢的天气,他喜欢这样的雪落无声。
不远处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齐猛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季总,您真要回去啊?”
“当然。”季申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于是,前头的开车人也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车刚驶到别墅的院门口,就听季申喊道,“就停门口。”
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他一直都做好离去的准备。只是,距离他上一次回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季总,那我?”
“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季申说完便下了车,若不是因为那幅画,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至少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他没有院门的钥匙,准确地说是被他扔了,那次跟父亲季振刚吵完架后,他便把钥匙扔进了屋前的游泳池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好心的人帮他捞起来,估计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也是很小的。
按了门铃,很快,管家陈姨就出来给他开了门。她看见他的时候神色有些许慌张,他们不熟,一点也不熟。
“大少爷回来啦。”
他不理睬她,越过她直接进了屋子。
呵呵。多么有趣的一幕,他一进门,就瞥见他的父亲跟他的继母正在说笑着,不免又刺痛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不过,现在他倒没有闲心管这些。他只想弄明白一些事情,再像从前那样扬长而去。
空气里迅速弥散起尴尬的气氛,是季振刚先开了口,语气倒不是很好,“还知道回来啊?是来问事情的吧。”
他的开门见山让季申一瞬间觉着自己更像个外人,索性就应了他,“为什么要让人阻止我?”
“我没有。”
父亲还是原来的那个父亲,在季申的世界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
“你没有?要不是你让人在酒店拖了我的后腿,我能赶不上拍卖会吗?难道你不知道那幅画对我有多重要吗?”
他突然就凑到了季振刚的跟前,彼此间只隔着微小的距离,能分明地听见彼此都不太匀称的呼吸声。
“哦,季老先生,你肯定不知道那幅画的重要,因为你从来没有在乎过。”
后面的话,季申说得很重,像是在说画的事情,又像是在说一些久远的故事。
“小申,还没吃饭吧,我让陈姨去给你热点饭菜。”继母茹云开口打破了这样的尴尬。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事态变得更糟糕起来。
“茹姨,这么多年了,难道您还不知道我从来不用也不吃别人剩下的吗?”
一语凝噎。
“你够了。”季振刚猛烈地吼了一声。
“嘿。”季申竟然笑了,继而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个意思,你们夫妻俩这又是要赶我出去吗?”
“你给我滚。”
季振刚被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脸也涨得通红,好在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估计真会被儿子气得背过气去。
“不用你们赶,我会走的。”他附在父亲季振刚的耳边轻声却有力地说着,“告诉你,别再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阻止我,那幅画我是一定会拿到手的。”
“滚。”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季振刚的巴掌就落在了季申的脸上。
季申笑了,笑容里看不出一丝的勉强和异样,一个转身,笑容收起,头也不回来地出了屋子。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雪竟然停了,英伦皮鞋踩在雪地里,吱吱地作响。一束车灯光迅速而来,跑车的声音轰隆隆,很快,车便驶向了不远处的车库。
驾车的人季申认识,但他从来都当做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