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西穆尔丹还在戈万旁边,尚未回到他在高原的岗位上。他走近一名号兵说:

“你吹号。”

军号响了,喇叭在回应。

军号和喇叭还在呼应。

“怎么回事?”戈万问盖尚,“西穆尔丹想干什么?”

西穆尔丹拿着一条白手巾已经朝高塔走去。

他提高声音说:

“塔里的人们,你们认识我吗?”

一个声音,伊马纽斯的声音,在塔顶回答:

“认识。”

两个声音于是交谈起来,只听见下面这番对话:

“我是共和国的特派员。”

“你从前是帕里尼埃的本堂神甫。”

“我是救国委员会派来的。”

“你是教士。”

“我是法律的代表。”

“你是叛徒。”

“我是革命的使者。”

“你是背教者。”

“我是西穆尔丹。”

“你是魔鬼。”

“你们认识我?”

“我们憎恶你。”

“要是能拿住我,你们会很高兴吧?”

“我们十八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换你的脑袋。”

“我把自己交给你们。”

塔顶传来一阵狂笑和喊声:

“来呀!”

营地里是一片深深的寂静,人们在等待。

西穆尔丹又说:

“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听着。”

“你说吧。”

“你们恨我?”

“是的。”

“但我爱你们,我是你们的兄弟。”

塔顶的声音说:

“是的,该隐。”

西穆尔丹的语调变得很特别,既高昂又温和:

“骂我吧,但要听我说。我是来谈判的。是的,你们是我的兄弟。你们是可怜的迷路人。我是你们的朋友。我是光明,我在对愚昧说话。光明永远包含博爱。再说,我们不是有共同的母亲,祖国吗?好,听我说。你们将会明白,或者你们的孩子将明白,或者你们孩子的孩子将明白,此刻发生的一切正是上天的旨意,革命是神的旨意。所有的良知,就连你们的也在内,将会觉悟,所有的狂热,就连你们的也在内,将会消失,然而在这一刻来到以前,就没有人对你们的愚昧表示怜悯吗?我来向你们献上我的头,我甚至还向你们伸出手。我请求你们消灭我以拯救你们自己。我有全权,我说到做到。这是最后的时刻,我在作最后的努力。是的,和你们说话的是一位公民,是的,在这位公民身上有一位教士。公民与你们斗争,但教士在恳求你们。听我说,你们中间许多人有妻儿老小。我在保护他们,保护他们而制止你们。呵,我的兄弟们……”

“去吧,你在说教!”伊马纽斯冷笑说。

西穆尔丹继续说:

“弟兄们,别让那可恶的时刻来到。人们将在这里互相残杀。我们中间的许多人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是的,我们中间的许多人将死去,而你们,你们全都将死去。为什么无谓地使这么多人流血?只杀两个人就够了,何必杀这么多人呢?”

“两个人?”伊马纽斯问道。

“是的,两个人。”

“谁?”

“朗特纳克和我。”

西穆尔丹又提高声音:

“有两个人是多余的。对我们而言是朗特纳克,对你们而言是我。我的建议是:把朗特纳克交给我们,把我抓去,这样你们大家都能保住性命。朗特纳克将上断头台,我听由你们处置。”

“教士,”伊马纽斯吼叫起来,“我们要是抓住了你,就用小火慢慢烧你。”

“我同意。”西穆尔丹说。

他又接着说:

“你们这些在塔里走投无路的人,一小时后你们还可以自由地活着。我来拯救你们。你们接受吗?”

伊马纽斯大叫起来:

“你不仅仅是恶棍,你还是疯子。呵,你为什么来捣乱?谁请你来说话的?要我们交出爵爷!你想要什么?”

“他的头,而我交出……”

“你的皮。找们要像剥狗皮一样剥你的皮,西穆尔丹神甫。哦不,你的皮抵不上他的头,滚吧。”

“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最后一次,你们想想吧。”

当塔里塔外的人们听见这些阴森的话语时,夜已降临。德·朗特纳克侯留一直保持沉默,不闻不问。首领们都有这种险恶的私心,这是职责所拥有的一项权利。

伊马纽斯喊了起来,声音越过西穆尔丹:

“进攻者听着,我们向你们提出了建议,它很明确,不会有丝毫改变。你们接受吧,否则就大难临头了!同意吗?我们把那三个孩子交还给你们,你们让我们所有人都安全地出去。”

“对,所有人,”西穆尔丹说,“只有一人除外。”

“谁?”

“朗特纳克。”

“爵爷!交出爵爷!你想!”

“我们要朗特纳克。”

“休想!”

“这是条件。”

“那么进攻吧。”

接着是沉寂。

伊马纽斯用喇叭发出信号,然后就走了下来。侯爵拿起了剑。十九位被围困者默默地聚集在矮厅的工事后面,跪了下来。黑夜中传来突击队向高塔逼近的整齐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被围困的人突然感到声音就在近傍,就在缺口处。于是他们便跪着将长枪和短枪架在防御工事上的缝隙里,其中一人,绰号大勇士的蒂尔莫神甫,站起身来,右手举着出鞘的马刀,左手举着十字架,用深沉的声音说道: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

众人同时射击,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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