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乃诈得罪出奔,吴王乃取其妻子,焚弃于市。

要离乃奔诸侯而行怨言,以无罪闻于天下。遂如卫,求见庆忌。见曰:“阖闾无道,王子所知。今戮吾妻子,焚之于市,无罪见诛。吴国之事,吾知其情,愿因王子之勇,阖闾可得也。何不与我东之于吴?”庆忌信其谋。

后三月,拣练士卒,遂之吴。将渡江于中流,要离力微,坐与上风,因风势以矛钩其冠,顺风而刺庆忌,庆忌顾而挥之,三捽其头于水中,乃加于膝上,“嘻嘻哉!天下之勇士也!乃敢加兵刃于我。”左右欲杀之,庆忌止之,曰:“此是天下勇士。岂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士二人哉?”乃诫左右曰:“可令还吴,以旌其忠。”于是庆忌死。

要离渡至江陵,愍然不行。从者曰:“君何不行?”要离曰:“杀吾妻子,以事吾君,非仁也;为新君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也。重其死,不贵无义。今吾贪生弃行,非义也。夫人有三恶以立于世,吾何面目以视天下之士?”言讫遂投身于江,未绝,从者出之。要离曰:“吾宁能不死乎?”从者曰:“君且勿死,以俟爵禄。”要离乃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三年,吴将欲伐楚,未行。伍子胥、白喜相谓曰:“吾等为王养士,画其策谋,有利于国,而王故伐楚。出其令,托而无兴师之意,奈何?”有顷,吴王问子胥、白喜曰:“寡人欲出兵于二子,何如?”子胥、白喜对曰:“臣愿用命。”吴王内计二子皆怨楚,深恐以兵往破灭而已。登台向南风而啸,有顷而叹,群臣莫有晓王意者。子胥深知王之不定,乃荐孙子于王。

孙子者,名武,吴人也,善为兵法。辟隐深居,世人莫知其能。胥乃明知鉴辩,知孙子可以折冲销敌,乃一旦与吴王论兵,七荐孙子。吴王曰:子胥托言进士,欲以自纳。

而召孙子,问以兵法,每陈一篇,王不知口之称善。其意大悦。问曰:“兵法宁可以小试耶?”孙子曰:“可,可以小试于后宫之女。”王曰:“诺。”孙子曰:“得大王宠姬二人以为军队长,各将一队。”令三百人皆被甲兜鍪,操剑盾而立,告以军法,随鼓进退,左右回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鼓皆振,二鼓操进,三鼓为战形。”于是宫女皆掩口而笑。孙子乃亲自操枹击鼓,三令五申,其笑如故。孙子顾视诸女,连笑不止。孙子大怒,两目忽张,声如骇虎,发上冲冠,项旁绝缨。顾谓执法曰:“取鈇锧。”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既以约束,三令五申,卒不却行,士之过也。军法如何?”执法曰:“斩!”武乃令斩队长二人,即吴王之宠姬也。吴王登台观望,正见斩二爱姬,驰使下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宜勿斩之。”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法在军,君虽有令,臣不受之。”孙子复撝鼓之,当左右进退,回旋规矩,不敢瞬目,二队寂然无敢顾者。于是乃报吴王,曰:“兵已整齐,愿王观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犹无难矣,而可以定天下。”吴王忽然不悦,曰:“寡人知子善用兵,虽可以霸,然而无所施也。将军罢兵就舍,寡人不愿。”孙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实。”

子胥谏曰:“臣闻,兵者凶事,不可空试。故为兵者,诛伐不行,兵道不明。今大王虔心思士,欲兴兵戈以诛暴楚,以霸天下而威诸侯,非孙武之将,而谁能涉淮逾泗,越千里而战者乎?”于是吴王大悦,因鸣鼓会军,集而攻楚。孙子为将,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盖余、烛佣。谋欲入郢,孙武曰:“民劳,未可,恃也。”

楚闻吴使孙子、伍子胥、白喜为将,楚国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费无忌谗杀伍奢、白州犁,而吴侵境,不绝于寇,楚国群臣有一朝之患。于是司马成乃谓子常曰:“太傅伍奢,左尹白州犁,邦人莫知其罪,君与王谋诛之,流谤于国,至于今日,其言不绝,诚惑之。盖闻仁者杀人以掩谤者,犹弗为也。今子杀人以兴谤于国,不亦异乎?夫费无忌,楚之谗口,民莫知其过。今无辜杀三贤士,以结怨于吴,内伤忠臣之心,外为邻国所笑。且郤伍之家,出奔于吴,吴新有伍员、白喜,秉威锐志,结仇于楚。故强敌之兵,日骇楚国,有事,子即危矣。夫智者除谗以自安,愚者受佞以自亡。今子受谗,国以危矣。”子常曰:“是曩之罪也,敢不图之,”九月,子常与昭王共诛费无忌,遂灭其族,国人乃谤止。

吴王有女滕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会蒸鱼,王前尝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忘久生。”乃自杀。阖闾痛之,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金鼎玉杯、银樽珠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中,令万民随而观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机以掩之。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

湛卢之剑,恶阖闾之无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

楚昭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于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风湖子而问曰:“寡人卧觉而得宝剑,不知其名,是何剑也?”风湖子曰:“此谓湛卢之剑。”昭王曰:“何以言之?”风湖子曰:“臣闻吴王得越所献宝剑三枚:一曰鱼肠,二曰磐郢,三曰湛卢。鱼肠之剑,已用杀吴王僚也;磐郢以送其死女;今湛卢入楚也。”昭王曰:“湛卢所以去者何也?”风湖子曰:“臣闻越王元常使欧冶子造剑五枚以示薛烛,烛对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故阖闾以杀王僚。”一名磐郢,亦曰豪曹,不法之物,无益于人。“故以送死。”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然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出,故去无道以就有道。“今吴王无道,杀君谋楚,故湛卢入楚。”昭王曰:“其直几何?”风湖子曰:“臣闻此剑在越之时,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烛对曰“赤堇之山已令无云,若耶之溪深而莫测,群臣上天,欧冶死矣。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宝,而况有市之乡,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悦,遂以为宝。

阖闾闻楚得湛卢之剑,因斯发怒,遂使孙武、伍胥、白喜伐楚。子胥阴令宣言于楚曰:“楚用子期为将,吾即得而杀之;子常用兵,吾即去之。”楚闻之,因用子常,退子期。吴拔六与潜二邑。

五年,吴王以越不从伐楚,南伐越。越王元常曰:“吴不信前日之盟,弃贡赐之国,而灭其交亲。”阖闾不然其言,遂伐,破槜里。

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伐吴,报潜、六之役。吴使伍胥、孙武击之,围于豫章。吴王曰:“吾欲乘危入楚都而破其郢,不得入郢,二子何功?”于是围楚师于豫章,大破之。遂围巢,克之,获楚公子繁以归为质。

九年,吴王谓子胥、孙武曰:“始子言郢不可入,今果何如?”二将曰:“夫战,借胜以成其威,非常胜之道。”吴王曰:“何谓也?”

二将曰:“楚之为兵,天下强敌也。今臣与之争锋,十亡一存,而王入郢者,天也,臣不敢必。”吴王曰:“吾欲复击楚,奈何而有功?”伍胥、孙武曰:“囊瓦者,贪而多过于诸侯,而唐、蔡怨之。王必伐,得唐、蔡,何怨?”二将曰:“昔蔡昭公朝于楚,有美裘二枚,善佩二枚,各以一枚献之昭王。王服之以临朝。昭公自服一枚。子常欲之,昭公不与,子常三年留之,不使归国。唐成公朝楚,有二文马,子常欲之,公不与,亦三年止之。唐成相与谋从成公从者,请马以赎成公,饮从者酒,醉之,窃马而献子常,常乃遣成公归国。群臣诽谤曰“君以一马之故,三年自囚,愿赏窃马之功。”于是成公常思报楚,君臣未尝绝口。蔡人闻之,固请献裘佩于子常,蔡侯得归。如晋告诉,以子元与太子质而请伐楚。故曰得唐、蔡而可伐楚。”

吴王于是使使谓唐、蔡曰:“楚为无道,虐杀忠良,侵食诸侯,困辱二君,寡人欲举兵伐楚,愿二君有谋。唐侯使其子干为质于吴,三国合谋伐楚。舍兵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水为阵。子常遂济汉而阵,自小别山至于大别山。三不利,自知不可进,欲奔亡。史皇曰:“今子常无故与王共杀忠臣三人,天祸来下,王之所致。”子常不应。“)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