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惩贪吏,曰:“夫贪吏临民,其损甚大,或则屈法,或则滥刑,或因公以逼私,或缘事以行虐,使民受弊甚于蠹焉。蠹盛则木空,吏贪则民弊。若乃不求人听,不以法绳,则夷、齐不能守正廉之规,颜、闵不能持德行之操。盖中人以降,其性如水,器方则方,器圆则圆,固无定质,悉由拘制也。望令诸路转运使副〔三六〕兼采访之名,令觉察部内州、府、军、监长吏。候澄清一部,见其实效,到阙日,待以殊常不次之命,置以殿廷侍从之名。所贵顾问知四方之事,抑亦劝外官之求治也。”
其四省宂官,曰:“昔唐、虞建官惟百,亦克用乂,故曰:“官不必镝,惟其人。”斯乃率从简易,去其烦扰也。国家封疆民物,广逾前世,恢张万务,分设庶官,方之近朝,实倍常数,意欲丰财厚利,尽入牢笼,其如蠹国耗民,转加残弊!臣尝思二十年前客游江、淮诸郡,其间扬、楚最曰要冲,水陆两途,咽喉数国,务穰事众,地广民緐,然止设知州一人在衙区分,其余通判本州岛,推官及州官等,并皆分掌盐酒商税、仓场库务〔三七〕,当时亦闻办集,兼少刑狱争讼。臣昨十年前〔三八〕任扬州职官时,见朝廷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三九〕,有逾本州岛数倍,实恐天下诸州似此緐多,虑伤费用,兼长刑名。今以朝官、诸色使臣及县令、簿、尉等所费,高卑相半,折而计之,一人月费不翅十千,以千人约之,岁计用十余万,更倍约之,万又过倍。此或皆是廉白之吏,止伤于公府之费尔。若或贪婪之吏,布于天下,则兼更取于民间者又数倍焉,祖吉之类是也。如此,则得非蠹国耗民乎?望令逐部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及诸县令、簿、尉等,自前多不置,县尉以主簿兼之,亦乞令相度废省。”
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或贪婪残暴,凶很踰违,若授以远地亲民之官,或秉性不悛,用情自任,事欺遐僻,纵毒伤残,远民罹殃,卒莫上诉,甚非抚人怀远之意也。望自今凡负罪之人不许任四川、广南为长吏。”书奏,上嘉纳其言,即有意大用。
辛丑,责宋沆为宜州团练副使。
甲辰,以枢密副使张逊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寇准同知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逊、仲舒、准仍并带副使,自后或以正官或检校官为之,秩与副使同。
初,宋沆与左正言尹黄裳、冯拯,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合请立皇太子〔四〇〕,沆既先黜,乙巳,命黄裳知邕州,拯知端州,世则知象州,湛知容州。黄裳、世则、湛皆直史馆,并解其职。湛,上元人也。
上闻殿中丞郭延泽、右赞善大夫董元亨皆好学,博通典籍,诏宰相召问经史大义,条对称旨。冬十月丁卯,并命为史馆检讨。延泽,廷谓之子也〔四一〕。(董元亨附延泽传,未见邑里。)
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上嘉之,赐诗二章,纸尾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昭示无穷。上复为真、草、行三体书书其诗,命待诏吴文赏刻之,因徧赐近臣。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牓于厅额,上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易简曰:“自有翰林,未有如今日之荣也。”
左谏议大夫韩丕起寒素,以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上甚嘉重之,己丑,命丕守本官、知制诰,为翰林学士。
十一月丙申,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合门受其章。(实录云:汉干佑三年,给事中陶榖奏乞停五日转对,皇朝因之,遂无转对之事。至是,上励精求理,务广言路,始复旧制。按太祖新、旧录及本纪,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诏自今每遇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然则转对旧制,在太祖时已复,不知钱若水何所据乃云遂无也。新录亦若水所修,那得如此差谬。意者太祖虽复旧制,行之未久仍废,至是乃复举行,若水考之不详故耳。建隆三年八月丙戌朔,御崇元殿,文武百官入阁,工部尚书窦仪待制,太常卿边光范次对,礼毕赐廊食。明年夏四月壬午朔,工部侍郎艾颖待制,给事中马士元次对。八月庚辰朔,给事中刘载待制,谏议大夫崔颂次对。其后遂不复书。干德四年夏四月丙申朔,又书御殿入阁赐食如常仪,但不见次对官姓名,疑次对自此却停,至淳化二年始复,故令若水误记也。直云遂无转对之事,亦诬矣。)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甚少,愿精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此风化之本。”上顾谓宰相曰:“徽之操履无玷,真儒雅之士,出理州郡,非其所长,置之馆殿,正得其宜矣。”
刑部郎中、知制诰范杲数致书宰相,求入翰林为学士,又尝出制诰一编示李昉,曰:“先公谓杲才任学士,故以此付杲,不敢失坠。”昉每开释之。于是献玉堂记,请备其职,上恶其躁竞,终不使居内署,改右谏议大夫,出知濠州。
以考功员外郎、知制诰毕士安为翰林学士。初,执政欲用右谏议大夫张洎,因对,言洎文学久次,不在士安下。上曰:“极知洎文学资任不下士安,第德行不及耳。”执政乃退。
上以入合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实录又云:唐恭宗始于紫宸殿展入合之礼,而五代以来,诸事草创,礼容多阙。国朝久废其礼,至是始复旧制。谨按太祖即位之年八月朔,御崇元殿,文武入合,仗卫如仪,既罢,赐百官廊食。至干德四年四月朔,犹讲其礼,非久废也。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诏以八月一日入合,会雨而止。淳化二年十二月一日乃复行之。若水倘指太宗朝,则可耳。)
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等,同撰定新仪,又独奏疏曰:
窃以今之干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殿,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夷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合,即只日常朝之殿也。东晋太极殿有东西合,唐置紫宸上合,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已南面,向明而理〔四二〕,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暴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前代谓之入合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合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合门入,故谓之入合。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合,甚非宪度。况国家丕承正统,宇内洽平,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窃见长春殿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合,作只日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为双日常时听政之所〔四三〕,庶乎临御之式,允叶前经。今舆论乃以入合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
臣又案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为三司,谓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时起居,其侍从官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蛾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
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宽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之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实时特开延英召对,或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虽刚健不息,固天德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圣人之谟训。倘君父焦劳于上,臣子缄默于下,不能引大体以争,则忠亮之心有所不至矣。臣欲望陛下依前代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合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奏入,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