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毛义以孝行称,南阳人张奉慕其名,故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为守令,义喜甚,动于颜色。奉者,志尚士也,心贱之,自恨来,固辞去。义母死,弃官行服,进退必以礼,贤良公交车征,皆不至。张奉叹曰:“贤者之心,故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也,所谓“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也〔一〕。”天子闻而嘉之,赐谷千斛,八月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

〔一〕语出韩诗外传第一章曾子语。

汝南薛苞〔一〕,字孟尝。丧母,以至孝闻。后母憎苞,出令别居。日夜号泣,不肯去,被欧打,不得已庐住门外,旦夕洒埽进养。父怒之,又庐于里头,晨昏不废。积岁,父母惭而还之。后行六年服,丧过其哀,而弟子求出居,苞不能止。乃中分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者,曰:“吾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取朽者,曰:“我服之久,身所安也。”征拜侍中。苞性恬虚,以死自乞,有诏听焉,礼如毛义。

〔一〕范书作“薛包”。东观记与袁纪同。惠栋曰:“先贤传云西平人。”按西平属汝南郡。

华峤曰:孔子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一〕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养,死无以葬。”子曰:“啜菽饮水,孝也。”〔二〕钟鼓非乐云之本,而器不可去;〔三〕三牲非孝养之主〔四〕,而养不可废。夫务器而忘本〔五〕,乐之过也〔六〕;崇养以伤行,养之累也〔七〕。故〔言〕(定)以道养,周公之礼〔八〕,致四海之祭;〔言〕(定)以义养,则仲由之粥,无骄慢之性〔九〕。夫患啜菽粥之麤〔十〕,干禄以求养,是以〔耻〕禄亲也〔十一〕。孜孜于致孝,孝成而禄厚者〔十二〕,此能以义养也。孔子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兄弟之言。”〔十三〕言其孝皆合于道,莫可复间也。先代石氏父子称孝,子庆相齐,人慕其孝而治〔十四〕。此殆所谓“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也〔十五〕。若二子者,推至诚以为行,行信于心而感于人,以成名受禄,可谓能孝养也。

〔一〕出孝经圣治章。

〔二〕礼记檀弓下曰:“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也。”孔子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敛手足形,还葬而无樽,称其财,斯之谓礼。””

〔三〕“乐云”,典出论语阳货,其文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马融曰:“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

〔四〕范书孝义传所录华峤序,“孝养”作“致孝”。按孝经纪孝行章曰:“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故华峤言“三牲非孝养之主”。

〔五〕“务”,范引华峤序作“存”。

〔六〕“过”,范引华峤序作“遁”。

〔七〕范引华峤序,“养”作“孝”。

〔八〕范引华峤序,此句作“修己以致禄,养之大也。故言能道养”云云。袁纪恐有脱文。且“定”系“言”之误。陈璞曰:““言”,草书似“定”也。”故据以改,下句同。又“礼”,范引华峤序作“祀”。

〔九〕范引华峤序作“则仲由之菽,甘于东邻之牲”。

〔十〕范引华峤序作“患小菽之薄”。

〔十一〕据范引华峤序补。

〔十二〕范引华峤序作“存诚以尽行,孝积而禄厚者”。

〔十三〕语出论语先进。陈群曰:“言闵子骞上事父母,下顺兄弟,动静尽善,故人不得有非间之言。”疏曰:“间,谓非毁间厕。”

〔十四〕汉书石奋传曰:石奋“无文学,恭谨,举无与比”。“奋长子建,次甲,次乙,次庆,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于是“号奋为万石君”。又曰:“庆于兄弟最为简易。出为齐相,齐国慕其家行,不治而齐国大治,为立石相祠。”又汪文台辑华峤书,末句作“人慕其言而治”,黄本亦作“言”,然按汉书作“慕其家行”,仍当以蒋本为是。

〔十五〕语出论语为政孔子之言。按尚书君陈曰:“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孔子之言,盖本于此。

◎二年(丁丑、七七)

夏四月,徙羌降者于河东。

封汝南王舅阴堂为西陵侯。楚王英子五人为列侯,勿置相臣吏人。

戊子,有司依旧典奏封诸舅〔一〕,太后诏曰:“有旧典,舅氏一人封也。吾非谦而不为,诚昧所可耳。今水旱连年,民流满道,至有饿馁者,而欲施封爵,上行之为失政,臣受之为丧躯,不可明矣。先帝尝言:“诸王财令半楚、淮阳〔二〕,吾子不当与光武帝子等。”〔三〕今何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出,不及履而至门,此蘧伯玉之敬也〔四〕。又有好贤下士吐握之名〔五〕。〔新〕(亲)阳侯虽刚强〔六〕,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侯勇猛诚信〔七〕,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也,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耳目之塞也。

〔一〕初学记卷二四引袁纪,“奏封”作“请封”。太平御览卷一八二引袁纪,同今本。

〔二〕范书皇后纪“财”作“裁”,二字古通用。

〔三〕明帝永平十五年夏四月封诸皇子诏文。

〔四〕史记仲尼弟子传索隐引大戴礼曰:“外宽而内直,自娱于隐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汲汲于仁,以善存亡,蘧伯玉之行也。”蘧伯玉,卫大夫也。

〔五〕详见卷四“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注。

〔六〕据袁纪卷七及范书改。新阳侯,阴就也。

〔七〕原鹿贞侯,即阴识。

吾万乘主〔一〕,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旁人无香熏之饰,衣但布帛。如是者,欲以身率服众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刻,但发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车如流水马如龙。吾亦不谴怒之,但绝其岁用,冀以默媿其心〔二〕,而犹驽怠无忧国忘家者〔三〕。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

〔一〕范书皇后纪作“吾为天下母”。

〔二〕初学记卷二四引袁纪作“冀知默止”。

〔三〕范书皇后纪“驽怠”作“懈怠”。驽怠不辞,或系“驽骀”之误。

上固请封之,太后诏曰:“吾反复念之,欲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虚之名,而令帝受不外施之嫌哉!窦太后欲封皇父〔一〕,曲周侯言“高祖要无军功非刘氏不封”〔二〕。今马氏无功于汉,不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也。今辇毂下民食不造,岁汤火之忧也,奈何以此时封爵舅氏,令吾无面目于园陵,而令帝不知稼穑之艰难,不可明矣。吾惧富贵重迭,若再实木,根必伤也〔三〕。且人所以欲封侯者,欲以禄养亲,奉祭祀,身温饱也。祭祀则受大官之赐,其身则御府之余,〔四〕尚未足邪,而必当一县封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

〔一〕范书皇后纪“皇父”作“王皇后之兄”。按汉书周亚夫传正作“窦皇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袁纪误。

〔二〕范书皇后纪“曲周侯”作“丞相条侯”。按曲周侯乃郦商也,吕氏败后即薨,不得预此议。其子郦寄嗣,史记、汉书亦不载此事。而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曰:“丞相议之,亚夫曰:“高皇帝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今信虽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景帝默然而止。”则袁纪误也。

〔三〕李贤曰:“文子曰:“再实之木,根必伤;掘藏之家,后必殃也。””

〔四〕胡三省曰:“自西都以来,皇后家祀其父母,太官供具。御府令,掌中衣服及补澣之属;饮食则太官主之。此言衣食皆资于御府,概言之也。”

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一〕。今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坐起不安,而欲违慈母之拳拳!吾素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慎。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穰岁之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二〕,不能复知政。”于是止,不封。

〔一〕胡三省曰:“扬子曰: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四表之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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